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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书名：宫深 作者：常舒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2 字数：3486
马上颠簸了一路，下马时，瑞宝儿觉得腰间一片湿热，不知流了多少血，痛到站立不稳。身后忽一人将自己搂过，瑞宝儿身体重心有了支持。
“遇上你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呆妃子，皇兄给你置办棺材板的钱是省不了了。”却是刚到府门的君惜墨。
“不用你管。”瑞宝儿本就在气头上，被这么一说，她用力推开君惜墨。
“嚯！好大的火气。”说着君惜墨打横抱起瑞宝儿迈步进府。
饶是再好体力，伤刚好又裂开，骑着马跑了这半天，瑞宝儿早已不支，索性脸偏向外侧被抱着。君惜墨也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风清，取外伤药来。”一进屋内，君惜墨先叫到。
风清一眼就看到了瑞宝儿腰上的血迹，赶紧取了药盒来，君惜墨转身立在门外，风清慢慢解开瑞宝儿的衣服，轻轻上了药，包扎好。
门口，君惜墨看见风清拿着沾了血的棉花出来，心里微微有些不快，本想离开，但还是又迈步进了屋。
“睡了？”
“你怎么还没走？”趴在床上的瑞宝儿听声转头，看见君惜墨就没好气地说。
本以为君惜墨又会讥讽地回过话来，不想他却什么都不说地看着瑞宝儿。一时之间，瑞宝儿竟有些紧张，他眉眼生得极好，唇很薄，这样注视着的时候，唇抿得紧紧的，有点孤傲的倔强，又有点男人的霸道。但只销一瞬，他就又撇开眼说道：“咱俩一个屋檐下也同住不了几天，别总是凶巴巴的。”
想想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好，瑞宝儿软了软说：“我今天情绪不好，向你道歉。其实我该谢谢你的。”
“谢谢就不用了，只是，你要是有什么不快，倒可以和我说说。”
瑞宝儿抬眼，望向君惜墨，“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留我在王府吗？”
“留你在王府只是暂时的，今皇兄已经命我明日送你回宫了。”
“我不喜欢皇宫。”瑞宝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将一句犯大忌的话说了出来，话出口方觉有些后悔，“但我知道我是皇上的妃子，必须要回去的。”她说着笑笑，不知道这后面一句将君惜墨本来想说的更大逆不道的话噎了回去。
“呆瓜，明日之后，在宫中事事小心。”说了这句，君惜墨也没道别便离开了。
第二日，撵驾一早等候在王府外，瑞宝儿在侍卫护送下回了宫，君惜墨破天荒地赖床到日上三竿。
本以为事情已经平息，可回宫后第二日便又有关于血纹牛头骨的流言传到瑞宝儿耳中。本来对宫中各事都不太在意，可巫蛊的恶名瑞宝儿背不起，于是又一日上午，瑞宝儿来到太后寝宫请安。
“宝儿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谢太后挂怀，已无大碍。”
“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这些日子未见，宝儿似都廋了些。”太后眼带关切地说着。
瑞宝儿上前握住太后的手，“太后，真的没事了，宝儿还是活蹦乱跳的。”
“你这个丫头呀。”太后说着点了点瑞宝儿的鼻子，瑞宝儿嘿嘿笑笑。
“太后，宝儿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请求的。”
“你七岁进京，虽长住将军府，但名义上是由我来抚养，你乖巧，自小就常常进宫问安，我待你自是如己出。自己的孩子，我了解。不必说我也知道，血纹牛头骨一事定是让宝儿受了委屈，本以为流言蜚语传一传就过去，可看来还是得我这个老人家出来管一管了。”
“谢太后！您对宝儿真好。”说着瑞宝儿起身行了一个宫廷的谢恩礼。
太后应下这事没几日，宫里便平静了，再无一人谈论巫蛊，凡“牛头”字眼都被改名为“壮骨”，连御膳房的大师傅都将牛头肉汤改叫壮骨汤。
瑞宝儿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平息的，只是听风清从外面得回的消息，说太后召见了几个嘴碎的小厮，召见过后没几天他们便失踪了。
转眼就快到中秋节，皇后娘娘接了太后懿旨，着手中秋节宫内家宴的事宜。今年皇后还给几个品位在嫔以上的娘娘宫中配发了祛病强身的香料，命各宫自绣香包，将香料装入，在中秋节家宴之上献给太后为礼。热闹事一来，之前烦恼的事情就冲淡些。
在宫里短短的这几日，瑞宝儿已然厌烦，巴彦那边又有消息传来，索性她也不想去搞清楚当日是被谁所劫，血纹牛头骨到底是谁诬陷自己了，唯一所想是趁着中秋人多脱身出宫，在不影响两国交好的前提下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之前瑞宝儿没逃走，一来是因为想搞清楚自己被劫之事，二来自己住在王府，如若逃跑必然会给君惜墨添增不少麻烦，可回宫后她便有些后悔，自己现下对宫中局势完全不明，就应该尽快离开。
从瑞宝儿回宫，皇上一直未到过惜宝殿，只是听闻又新晋升了一个叫做碧洛的宫里女子为贵人，瑞宝儿闲时八卦心起，打听出这个碧洛是兵部侍郎孟程显的独女，孟大人手中握着一定的调兵权，在朝中也算是个人物，瑞宝儿隐隐觉着碧洛绝不简单。
这日，刚用过早膳，风清就一脸愉悦地跑来和瑞宝儿说：“主子，有好消息。珍妃娘娘请了命，后日要出宫回将军府休养一阵，连带着也向皇上请命让准你也一同出宫一日，结果皇上允了呢。”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珍妃身体一直不好，不时要离宫回将军府家中休养，因着其父弃承宇其弟弃谷翼战功赫赫，弃家在朝堂之上名望很高，所以珍妃的这些请求皇上总是应允的。只是这次，珍妃也替瑞宝儿请了一日出宫，君惜川微皱了一下眉，还是点了头。
下了朝，君惜川在御花园里踱了一会步，定了主意，就向惜宝殿走去。
“皇上驾到。”
风清还和瑞宝儿沉浸在可以出宫的愉悦中时，听得这声通报，二人皆心中一沉。
“臣妾给皇上请安。”待得君惜川进了来，瑞宝儿赶紧行礼。
“免礼。”君惜川坐定后才说到，“朕多日未过来，有些想你，不必拘谨，坐下陪朕说说话。”
君惜川语气平和，瑞宝儿只得应了声“是”，然后坐在了君惜川左手下侧的椅子上。
似是有些疲累，君惜川用手微微揉着太阳穴，“宝儿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谢皇上体恤，从王府回来时就已无碍了。”话出口，瑞宝儿察觉到君惜川微挑了一下眉，立即补道：“臣妾十分感念皇上恩典，在事情未查明前因担心臣妾安危，特准在王府养伤几日。”
君惜川放下揉太阳穴的手，起身走到瑞宝儿身边去牵瑞宝儿的手，瑞宝儿虽心下不愿，可在这正殿中，她无论如何不敢做出忤逆之事的，于是便任由君惜川牵住了手，拉着自己走到殿门前。
“宝儿，你心思单纯、明朗，可这后宫复杂阴暗。你虽聪颖，但人心之深，却不是你能望穿的。”
“皇上．．．”
“其实你本不应该属于这里，草原上广阔自由，那是你的家。但很多事情，并不会凭借愿望就可以左右的，即使是我，作为一国之君，一样难完成自己全部的心愿。”君惜川说着转身看向瑞宝儿，眼神是少有的温和，暖暖的光撒在他一身明黄的龙袍上，可此刻瑞宝儿看到的只是他眼角微微的皱纹弯着。此刻难得的平静，他为何说这些予自己听，他难道从来没有气过自己对他的态度吗？
“珍妃请旨，要出宫回将军府休养一段，顺带为你请了出宫一日，朕允了。只是，回宫时，给朕带些膳香园的芝麻酥饼吧。三年前万寿节，朕出宫时，在膳香园自己点给自己一份生辰餐。三年未再去，有些惦念那个酥饼的味道。”
“芝麻酥饼？”瑞宝儿默默重复着，如此简单的家常小饼，君惜川说来竟觉得回味无比。
“好了，朕走了。记得回宫时带给朕。”君惜川松开了握着瑞宝儿的手，迈步跨过门槛，又回转头，“其实，那日朕还得到件生辰礼物，就是宝儿你的笑容。”他温和一笑，然后信步离去。
一时之间，瑞宝儿不知说些什么，三年前？笑容？三年前有见过吗？难道万寿节灯会那日，戴着面具又和自己抢面具的人是他？
那夜，一高高的男子，身穿玄色长袍，戴着面具，他和自己看对了同一个摊的同一个面具，两人互不想让，瑞宝儿就道：“你自己已经有一个面具戴着了，干嘛还非再要一个不可呢？”
“样式不同。”听不出他的语气，却觉这四个字透着力道。
“你个子这么高都不能让让小姑娘吗？”自觉没有他的气势，瑞宝儿使出了楚楚可怜计。
他没接话，瑞宝儿觉得面具下他似乎在笑。
愣神的功夫，一辆马车从路间疾驰而过。面具男眼疾手快，用臂揽过瑞宝儿，瑞宝儿被他搂紧在怀的瞬间，马车擦肩而过。
一场虚惊后，面具男松开手臂，透过面具上下打量着瑞宝儿，似在确定她是否毫发无伤，可面具男自己的肩膀却被马车刮到，衣服破了口子，但不确定是否被伤到肉皮。
“你没事吧？”瑞宝儿想看下面具男被刮破的衣肩。
面具男却一闪退后些，转身就走。
“老板，这个是十文钱吧？风清给钱。”瑞宝儿急着将从风清手里递过的钱给了小摊主后，转身追上面具男说道：“刚才谢谢你保护我，这个面具算谢礼送你吧。”
面具男似乎又笑了笑，瑞宝儿一下竟有些莫名的尴尬，于是“嘿嘿”傻笑了两声“咱俩不抢不相识嘛。”
两人都是一乐。
风清上来说弃将军买了茶从茶馆出来了，该回府了。
瑞宝儿对面具男道了再见刚走出两步又回身，“那个，你可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哦，别误会，只是觉得还没真正认识你。”
“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可是．．．”
“你可知道，摘了我的面具，看了我的样子，是要做我的女人的。”说着他徒然靠近，面具后的眼睛使坏地眨了一下，然后他笑得很大声，先离开了，手里拿着瑞宝儿买下送他的面具，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彼时的那个小摊就在膳香园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