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宝儿回到寝宫第一件事就是埋头到小厨房做起了芝麻酥饼,风清在旁边帮着忙,主仆二人在厨房执起面盆,放下水盆,递过香油,拿过盐糖,直把芝麻弄得满地都是,脸上也粘了些面粉,互相一看都是哈哈大笑。
皇后娘娘的近侍叶姝来惜宝殿,被宫女领到小厨房,看到这一幕微微诧异了一下。
“给宝妃娘娘请安。”叶姝站在门边道。
“哦,是叶姑姑啊,免礼吧。有什么事吗?”瑞宝儿看见叶姝下意识警觉。
“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皇后娘娘让我到各宫取回秀好准备献给太后的香包。”
“叶姑姑稍后。风清去取了香包来。”
瑞宝儿心灵手巧,和珍妃学了一些刺绣手艺,香包前几日便秀好,让风清填了皇后分配给各宫的香料,封了口放置妥当。
风清领了命出了小厨房,叶姝看着地上撒下的芝麻粒问道:“娘娘若不喜自己小厨房师傅的手艺,想吃什么吩咐御膳房就好,何劳亲自动手呢?”
“嗨,没什么。这些不是做给自己吃的。”瑞宝儿边搅拌着馅料边回到。
叶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风清取过香包,叶姝便请安离去了。
主仆二人在厨房又忙了一阵,第一盘酥饼做好了。风清有些做点心的功夫,虽然制作过程中两人弄得十分狼狈,但是成品酥饼看起来是色香味俱全的,瑞宝儿和风清分吃尝了一个,味道不错。
风清将酥饼装到食盒中,瑞宝儿换了衣服收拾妥当,拎着食盒准备去议事殿,出门前细声叮嘱道:“风清,这两日把我们私下藏好的首饰、银两收好,不要收拾其他东西,一切如常进行就好,切勿形色上漏出马脚。”
“是。”
风清做事,瑞宝儿一向很是放心,只是这次做的事情太大,是要逃宫,难免需要自己唠叨几句。
想想不日就要远离这个深深的后宫,瑞宝儿忽然一身轻松,从惜宝殿至议事殿走廊串巷,又途径御花园,高高的红色宫墙,天空中极亮的圆月,瑞宝儿竟边走边哼上了小曲儿,前面执灯照路的公公被瑞宝儿气氛感染,走起路来也信步庭然。
瑞宝儿到了议事殿,三喜公公禀报后让她殿外稍候,原是皇上正在殿内和大臣议事。瑞宝儿拎着食盒站在檐下,秋风微微吹来,将她额前的细发拨动着。
已快亥时,皇上还在忙于政务,瑞宝儿忽而就想到那天在惜宝殿,皇上说:“即使是我,作为一国之君,一样难完成自己全部的心愿。”那种无奈的口气让站在他身边的自己心中泛出一丝莫名的涟漪。
瑞宝儿打心眼里说,君惜川对自己很不错,而且作为君王,他器宇不凡,眉目俊阔,如若不是因为两国交好自己是被动和亲成婚,如若不是在进宫前的十年中自己早已心有所属,瑞宝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成为宫里的一个小女人,为了博取圣上欢心,陷入钩心斗角中。
不管怎样,自己要离开这里了,这个她一直适应不了的皇宫,这盒点心就算是给君惜川赔罪吧。想到这儿,心下痛快不少。
忽而一阵咳嗽的声音牵回了瑞宝儿的思绪,她转头,看见刚迈出殿门的弃谷翼,离的不远,看得到他眼眶微黑,唇色有些发白,是真的病了吗?
弃谷翼出门就注意到了候在殿外的瑞宝儿,只消一瞬的对视,便立即行礼道:“给宝妃娘娘请安。”
瑞宝儿语气平静:“免礼了。”
弃谷翼起身时又是两声咳嗽。
“弃将军是肱骨之臣,千万注意身体。”瑞宝儿看着弃谷翼,说话没有什么语气,却是用了多大力气才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晨起去了京郊,该是黄昏返回京中吧,他尽臣子忠君之道,守护家国天下,可有顾虑过自己的身子?
“呦,宝妃娘娘?”君惜墨自殿内出了来,看见门口二人,心下已然明了。
“臣先告退了。”弃谷翼复又行了礼,迈步下殿前台阶,远去了。
瑞宝儿不久前知道君惜墨有皇上特旨,后宫之中除太后外,在其余妃子面前礼仪皆可放宽,也就是说即使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君惜墨不行礼坐着喝茶也不能被怪罪。而且被劫一事之后自己在王府打扰那么久,心下还是十分感激的,索性瑞宝儿微笑着道了声:“七王爷!”
“还是宫中伙食好呀,几日没见,宝妃娘娘就被养得白白胖胖。注意节制,省得哪天被皇兄嫌弃。”
“多日未见,王爷还是没学会说话呢。”自己本笑意相迎,不想又被君惜墨调侃。
“哈哈,哎,丫头们果然都不喜欢听实话。”
“那我还要谢谢王爷提点喽?”
“不谢。”
这人说话真是不中听,瑞宝儿抬眼盯住他,才发现,他虽笑意盈盈,但眼睛红红的,似是许久未休息好,想起自己昏迷醒来后坐在床前的他一脸疲态,便不忍再争执,微微叹了口气。
君惜墨以为自己言语有些过火,心下不忍,便下意识伸手轻轻拍了拍瑞宝儿的头,动作却亲昵,瑞宝儿紧张地撇开眼。
君惜墨靠前一些,细声说:“我出京几日,你万事小心,不要和珍妃经常往来。”
本有些局促,忽听得“珍妃”二字,瑞宝儿莫名地晃了个神,待反应过来,君惜墨已离开。
三喜公公上前请瑞宝儿进议事殿。
皇上歇在了偏殿的榻上,手里还拿着折子在看,听见瑞宝儿的脚步声,没有抬头说道:“不用行礼了,你坐下,朕先把手头事处理完。”
瑞宝儿将食盒放在小桌上,侧坐在榻的另一边,室内点着檀香,幽幽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瑞宝儿忽而醒来,发现自己竟趴在小桌上睡着了,身上披着皇上的披风,小桌对面,君惜川一手拿着战略图册,一手轻捏着一小块小酥饼慢慢送到嘴中。
“臣妾失礼。”瑞宝儿赶紧起身跪到地上。
“起来。是朕让你等得太久。”君惜川放下手里的图册,拍了拍手上的酥饼残渣。
“膳香园手艺变了不少,这芝麻酥饼吃来味道却有不同啊。”君惜川转眼看着瑞宝儿。
“臣妾欺君有罪。”刚起身的瑞宝儿听得这话复又跪下。
君惜川却舒眉笑了,从榻上下来,扶起瑞宝儿:“这礼你还行上瘾了?芝麻酥饼是你亲自做的?”
“...是。”
“朕觉着味道好过膳香园。”君惜川说着手臂环过收紧,将瑞宝儿搂在了怀里。
没等瑞宝儿反抗,他却松开了手臂,“好了,你回去休息吧。三喜,送娘娘回惜宝殿。”
瑞宝儿虚惊一场,松了口气,行了礼出了殿外,想到如若未防备着,那么自己在惜宝殿的一举一动都将被皇上了若指掌,所以这几日行事需更加谨慎了。
行至御花园,不远处四五个宫人抬着侍寝辇往议事殿方向去了,瑞宝儿步子略微停顿,三喜公公上前躬身说:“禀娘娘,今夜皇上招了碧贵人侍寝。”
“碧洛。”瑞宝儿轻声自语。
“娘娘,恕奴才多嘴,皇上对您的上心程度不是旁人比得了的,若您往前一步,自是可得尝所愿的。”
“谢公公提点。”
瑞宝儿本是由前几日打听到的八卦消息在想碧洛,三喜误以为是瑞宝儿看见侍寝辇吃了味。索性也不去解释什么,知道三喜是皇上跟前的老人儿,瑞宝儿言辞礼貌地道了谢。心知这个皇宫即将与自己无关了。
皇后寝宫。
“自己做点心?”皇后喃喃道,她一手拖着蛊盅,一手用小汤勺缓缓拨开汤中的枸杞子。
“奴婢问时,宝妃娘娘只说不是做给自己个吃的。”叶姝顺眼说着。
皇后冷哼一声,“这后宫中还真是各有各的招儿啊。叶姝,这安神汤凉了,去换一碗来。”
“是。”叶姝接过汤蛊退下。
皇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已然圆了的月,眼神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