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一早,皇上赏赐各宫,瑞宝儿这殿却是三喜公公亲自来的。
“给宝妃娘娘请安了。今儿节前赏赐各宫娘娘贵人,除每宫都有的珍宝外,昨儿个皇上还特意另选了个物件让奴才送来惜宝殿。”三喜见了瑞宝儿带笑着说道。话落,身后一个小太监捧着个盒子上前来。
“有劳公公了。”瑞宝儿打开木盒,竟是颗通亮的珠子在中间做成的项链。
“这是属国敬献的钰海珠,传这珠子日里吸收天地灵气,夜里不仅通体发光还淡淡散着香,这香啊可安神、可驻颜。钰海珠几百年才出一颗,乃稀世珍宝,皇上爱惜娘娘,特赐予此珠。”
“宝儿在此谢皇上恩典。”
“皇上还让奴才转禀娘娘,今晚家宴,钰珠配美人。好了,奴才话带到,就回宫复命去了。”
“公公慢走。”
三喜出了殿中,瑞宝儿复又打开盒子,钰海珠莹莹发着光,白日里不算亮,可光却是难得的通透引人,又给人莫名的镇定,确实是宝物,只是似乎不知哪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主子,皇上赏赐了好些东西呢。”风清清点着殿内地上几个箱子的东西。
“风清,过来。”瑞宝儿合上手里的木盒子,待风清走进,低声道:“今日家宴,晨起已有不少皇室中人入宫,安防虽紧,但你随意混入一个王妃的车驾中还是不难的。一会你出宫,把这里所有轻便又值钱的东西拿到西面老地方换了银票回来。”
“奴婢知道了。”
“记得午时前必须回来。”
“是。”
事情办得十分顺利。很快天色渐暗,各路宫妃都华装盛服前往皎月楼。
皇后带领一众妃子、皇族家眷先在皎月楼祭祀月神,祈求国泰民安,皇上、太后身体康健,皇族子嗣延绵、各宫和稳。皇上与太后则直接前往皎月楼前的赏月园中。
夜色渐深,祭祀后,皇后和一众妃子也来到赏月园入席。
家宴之上,皇族各王爷、王妃、郡主、贝勒来了不少,瑞宝儿也第一次见到皇上的长子君兆海。珍妃却未到,也未见君惜墨。
君惜川提起第一杯酒,敬月神的同时也敬前线卫国的一众将领,众人皆高举杯附和。
瑞宝儿举杯饮酒之时,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碧洛竟然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碧洛,不出所料,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眼睛水灵动人,微泛桃色,肤白如雪,唇丰而红,即使没有一个朝中为官的哥哥,单靠这副美人坯也足以博得圣上欢心了。
敬酒过后,叶姝端来托盘,盘上是各宫绣制的香包。
“太后,这些香包是臣妾领各宫妃子而绣,里面所装香料皆为秋季防病健身之材,今夜中秋佳节,将香包献予太后,祝愿太后身强体健,福寿安康。”皇后言过,将托盘从叶姝手里转递给太后身边的嬷嬷。
“好!好!”太后笑着回道。
“主子,刚奴婢急急路过后隔间,看见芩妃娘娘的小婢不知在香包前做了什么手脚,不会出什么茬子吧?”风清在瑞宝儿耳边小声说。
“不管出什么茬子,都与咱们无关了。”
瑞宝儿说着冲风清笑笑,回首却发现碧洛刚收回看自己的眼神。
瑞宝儿思虑间,却看碧洛起身:“皇上,中秋家宴,无歌不成欢,无舞不起兴,不如各宫娘娘,各府王妃皆施展下才艺如何?碧洛愿先献舞一支,抛砖引玉。”
本就是欢庆节日,碧洛虽位份不高,但开席皇上就有言在先,家宴之上不必拘泥礼制,她这一提议,许多宫人附和。
“好!朕就看看碧洛的舞姿如何。”
君惜川一言后,十余名舞女便上前来,乐师也已准备妥当,碧洛很快换好舞衣,看来是有备而来。
一舞结束,众人皆目瞪口呆,眼神都离不开碧洛的翩翩舞裙了。
“碧洛献丑了。”碧洛向皇上、太后行了礼回到了坐席。
皇上对碧洛大加赞赏后,各宫妃子皆一一献上表演。瑞宝儿今夜不想张扬,心知躲不过去,可还是存着侥幸,一直低调坐在席下。
“宝妃娘娘,曾听闻您琴技一流,怎么不献上一曲呢?”
不知哪个王爷的福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正是另一个妃子落舞之时,场中安静,所有人听到这句都转眼看向瑞宝儿。
终是没有躲过,“那臣妾就献丑了。”瑞宝儿硬着头皮站起,几个小侍女很快搬上椅凳和古琴。
瑞宝儿弹古琴是和弃谷翼所学,那时他环于她身后,慢慢地教她如何托、抹、挑、勾,乐声顺着两人手间或急或缓地流过。自搬离将军府瑞宝儿便鲜少再弹了。往事历历在目,此刻慢慢落座。
轻轻抚了一下琴弦,心下却不想去弹起那些带着回忆的曲调。
怔忪间,身后突然一空,接着重心不稳,身下椅子徒然撇倒,瑞宝儿就生生摔在了地上,身后一片痛楚。
一众人惊呼四起,家宴之上,娘娘被摔了个踉跄,着实难看至极,风清赶忙跑上前欲要去扶,皇上却已然站在了蹲坐在地上的瑞宝儿面前。
“能自己站起来吗?”君惜川关切地问,伸出手等在那里。
“没事。”瑞宝儿将手递过去,君惜川的大手温热有力,将瑞宝儿拉了起来。
四座看到皇上起身,都跟着站了起来,刚才摆放桌椅的宫人吓得已然跪在地上,每人眼里心里所思所想都不尽相同。
君惜川看了一眼凳子,又转眼看向几个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
“是臣妾没坐稳,不要怪罪他们。”瑞宝儿发觉君惜川的脸色不对抢先道。
“大家都坐吧。继续。”君惜川看了一眼瑞宝儿说道。
“皇上,臣妾腰部似有擦伤,可否先行告退。”在君惜川转身的瞬间,瑞宝儿行礼道。
“三喜,传御医到惜宝殿。”
“谢皇上,不过不用了,臣妾那里有伤药,自己涂抹就好。”
“那好,你先退下吧。”
向太后、皇后行过礼,瑞宝儿被风清扶着出了赏月园。
“东西准备好了吗?”一出赏月园,瑞宝儿步履加快。
“主子,你确定没事吧?那一摔可不轻。”
“我有分寸的,人前做做戏而已。”说话间右手指尖微麻,古琴琴弦竟然浸了毒,是碧洛!
瑞宝儿懂一些药理,现在这样的反应她很清楚毒并不剧烈,只是会让人产生短暂的肢体麻木,碧洛出次计无非是想让自己弹琴过程中出丑,没想到自己借此机会一摔,反而找到了提前脱身的理由。
幸好瑞宝儿只是抚了一下琴弦,指端的麻木感不会维持太久,怕风清担心也就未提。
回到惜宝殿,宫人少半,今夜在赏月园后,内监准备了宫人的祭祀活动。
瑞宝儿将钰海珠、大半银票和巴彦给的药一红包一绿包放到整理好的小包裹里,交待给风清,风清背着包裹从后门出了惜宝殿,混入提前离开家宴的皇家家眷车马出了宫门。
瑞宝儿将巴彦给的另一套药服下,换了一身宫女衣服,拎着一双自己的鞋子悄悄跑到了御花园湖边,这个湖的水是活水,直接流向皇上议事殿前的水域,且从这儿到那儿不会经过其他地方,而水又会从议事殿前的水域流向内监六所,最后直接流向宫外,汇入永安河,那是条十分深且湍急的河流。瑞宝儿曾经听来宫里的诡异事件,有被处死的宫女就从内监六所前投入河内,尸体只要流进永安河便很难再被发现。
如若今夜到明早,有人发现了自己的鞋子在这片水域,之后宫里的小道流言便会传宝妃娘娘家宴被摔失了脸面,不慎落水遇难,人顺流漂出了皇宫,只剩下双鞋子。而皇上为了两国交好之盟会补给苏格部郡一些财务和资源,随后息事宁人。过几年事态平稳了,瑞宝儿就可以偷偷跑回草原看望阿玛和额娘。
瑞宝儿这样想着,捡起湖边几个藤蔓,分别捆了捆手里拎着的鞋子,这样顺流漂下的时候和沿边植物勾挂着,两只信号鞋就不会随水出了皇城,进入永安河。
绑好后,瑞宝儿将鞋子分开使劲扔进水里,似乎扔掉的是心中对于这段宫中经历的不满和怨气。
第二只鞋子还未丢下,身后突然一个人抱住了自己。
“别跳呀别跳。姑娘你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一个陌生男子从身后紧紧箍住了瑞宝儿。
“放开,你放开我。”瑞宝儿使劲甩开身后人,转身发现是一名身穿宫服的小太监,估计是被欺负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五官还算端正,瘦瘦高高的。
“你是不是也被欺负了,一时想不开呀?可千万别轻生,多好的青春,多好的年华呀,多美的月亮,多高的宫墙呀?”这个小太监表情着急,话不着边地劝慰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走开!”看来他并不认得自己,得赶快把鞋子扔掉后脱身。索性瑞宝儿也不管小太监还在说着人生快乐论,转身准备丢鞋进湖。
“姑娘,你看看咱进宫吃的多好的饭菜,穿着多好的衣裳,哎哎哎,还有多好的鞋呀!”看见瑞宝儿又要丢鞋,小太监以为她下一步就要跳湖,赶紧一把抓住鞋子扯住瑞宝儿。
鞋子拿到手上的瞬间,小太监傻了眼,鞋上的图案是飞凤,这种刺绣宫中除了太后、皇后外只有一人可以使用,那就是宝妃娘娘。
“你是?”
小太监话未说完,瑞宝儿对着他使劲吹了一口气,小太监翻了下眼睛倒下了,巴彦给的药药效不错。既然被认出就得赶快撤离。将鞋子丢下水,瑞宝儿抬手发现袖边都是血迹,蹲身看,这个小太监手臂在汩汩出血,可能本就有伤口,加上与自己撕扯致使血流不止,伤成这样还“救人”。
瑞宝儿知道如果现在不管他,这里僻静,留他一夜在此,明早就是死尸了,索性让他挎着自己,从后面绕路到内廷清理处,解了一辆运送垃圾的车,将小太监推进后面的大垃圾木桶,瑞宝儿往乱弄了弄自己的头发,驾着车从最小的食丰门出了皇城。
在西城门门禁前,瑞宝儿顺利出了京城,远远的,巴彦和风清已然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