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自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所有的黑暗被一点一点吞噬,下了一夜的雨,马车在微湿的路上颠颠地跑着,车帘子被震得不时拍打门沿,露出的空隙传进雨后野外各种青草的香气。
瑞宝儿醒来时,车帘微晃,可以看见巴彦的后背,他坐在外座上架着马车,身边风清头靠着车壁睡着,里面还睡着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太监。
瑞宝儿身上虽披了披风,还是微凉,正要去翻找件衣服出来,旁边的风情已然将自己的披风搭了过来。
“主子,醒了?”
“恩。你睡着了吗?”
“您捡回这么一个重伤员,我照顾了他一夜,哪还有功夫睡呀。”风情嘟囔道。
“呦,世道真是变啦。我猜着要是个俊俏小哥我们风清就不会抱怨了。”
“主子,您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这小子生得五官端正,只可惜是个宫人,要不就赏了你去。”
“主子,您弄清楚他的身份了吗?昨夜我替他处理伤口时,发现他不是宫人。”
“你看他那里啦?”
“主子!”
“好,好,好。不逗你了。”看着风清被逗红了脸,瑞宝儿压着声音笑着。
坐过小太监身边,瑞宝儿先看了下他手臂的伤,已经被风清包扎好。淡淡地薄荷药味,是脸上、身上也被上过药膏了,看向脖颈处,发现小太监还有喉结,是当时没做干净,还是确不是宫人?
“主子,是巴彦查看的,他不是宫人。”
“不是宫人好啊,这样,你就不白照顾他了。”瑞宝儿又逗风清,索性风清低了低眼,假装又睡去。
瑞宝儿知道前段时间新进宫里一批宫人,统一安排在内监六所,先学习宫廷规矩后净身,然后修养几日,再统一被调配安排进入各宫,看这个小太监鼻青脸肿被欺负的样子,估计是学规矩时被人教训了。
醒了后,瑞宝儿就再没了睡意,这一走,路上需要三四日,到了湖城就要正真开始靠自己赚钱过日子了,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有巴彦有风清,出了皇宫,天大地大,心里是无比舒坦的。只是,弃谷翼,身体好些了吗?哪日才会再见呢?
上午的时候,瑞宝儿一行进了一个小镇子,这里已离京城有百里地了,瑞宝儿也没料到逃离地如此顺利。打算在镇上歇息一日再走,一行四人住进了客栈。
巴彦把小太监背进客房放到床上,“主子,这人,咱们就这么一路带着吗?”
“巴彦,你给我的药还有无解药,催醒他吧,到了这里,让他自己选择去留。”
“是。”巴彦取了随身小药瓶里的一粒药塞入小太监嘴中,没一会小太监就醒了。
迷迷离离中,小太监慢慢看清了地下站着的瑞宝儿。
“你,你是...”
“你认错人了。”瑞宝儿淡然道,心想小太监怪不得被欺负,礼仪一点没学好,认出自己也不行礼。
“怎么会认错,你拿着飞凤绣制的鞋子,你是宝妃娘娘的宫女。”
“宫女?”这下瑞宝儿、巴彦和刚拿着东西进门的风清异口同声愣了下。
“穿着宫女服不是宫女吗?姐姐,你是不是也在宫里受了气才想不开的呀?你看看,这...”话未出口,小太监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这,这是哪里呀?”
“我们现在在于洋镇的客栈。个种缘由我不想解释。但是你已经回不了宫里了,反正你也没被那个,我给你些盘缠回家去吧。”
“家?我哪还有家呀。”小太监说着面生悲切,随即忽然跳到地上跪在那里,“姐姐,既然是你把我带出了宫,就收留了我吧。我瞅着您面慈心善,昨天估计也就是您一时想不开,嘿嘿~其实要不是没办法,我早就不想在宫里待了,您把我从宫里救出来的,我的命就是您的,以后别说当牛做马了,做猪做狗我都愿意的。”
“如果还是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那和在宫里有什么分别呢?”瑞宝儿看着小太监淤着青的脸,心下生出几分不忍,自己去了湖城也需要人手,几下考量,说道:“你既是要跟着我,也行。别的我不要求,只两点,第一,一仆不能二主,你跟了我就得一心一意。第二,在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待彼此如手足,要彼此坦诚信任。只这两点,你能做到吗?”
“小的自小就没了家人,梦里都希望能有个亲人。您放心,这两点我刻在心里了。”
“我不知你在宫中时跟随谁,被排得宫名是什么,以后,你就叫义安吧,是希望你能安顺,也是希望你重情重义,能安安心心地跟着我,。”
小太监在宫中竟是被叫狗啊猫啊的,受尽凌辱,完全没想到瑞宝儿提出这样的要求还赐给自己一个名字,心下感怀,竟磕了一个头:“主子放心,义安日后就好好跟着您。”
“好啦,起来吧,身上伤还没好,这几日先好好休息吧。”
于洋镇休息了一天,四人就又出发了,一路车马不停,两日后到了湖城。
“哇!巴彦,我得对你刮目相看呐!”瑞宝儿进到湖城看了自己的新家,不禁连连赞叹。府邸主路是五进的大院落,偏路又有几个小院落,内置假山花园,亭台楼阁。内饰朴质舒适,各种檀木家具,小玉器摆设,一众小厮各就其位。
府门上大匾题了“王府”二字,是瑞宝儿之前定得,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王宝儿,巴彦到湖城后,联络各方关系,在人口簿上也登记了这个名字。
“主子,这是全部的的房契地契还有各行的银票。”待瑞宝儿落座于大厅,巴彦呈递上一个盒子。
“巴彦,你真是不简单。”瑞宝儿笑笑道,接过盒子打开,翻看里面的契件。
“这些都是主子您的钱利滚利后置办的。在您面前,巴彦再简单不过了。”
“巴彦,银票我有他用,就取出来了,这些契件都由你来看管吧。”
“主子,这...”
“我信得过你。巴彦大管家。哈哈。”瑞宝儿说着拍了拍巴彦的肩,“义安?来来来。”
“主子。”
“巴彦是大管家,你就做二管家吧,这个府宅归你管理。怎样?”
“谢主子。”义安第一次被委以重任,眼神感恩而坚定地望向瑞宝儿。
“您还真是偏心呐,这大管家、二管家都有了,我呢?”风清故意说道。
“你呀?管我就行了。”说完瑞宝儿先笑了起来,结束了几日的奔波,几人都放松了下来,大家都跟着瑞宝儿笑了起来,都对即将在湖城开始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第二日,巴彦打探回消息,皇宫内并未传出宝妃娘娘落水遇意外的消息,巴彦估计可能是当夜雨水太大,还是将鞋子冲走入了永安河,但奇怪的是,如果是这样,和亲娘娘失踪,宫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有一事十分蹊跷,中秋节后太后忽病重,说是芩妃娘娘献上的玉莲香包中香料有问题,致使太后发病,芩妃已被打入冷宫,如若太后这次好不起来,那芩妃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玉莲刺绣香包是瑞宝儿敬献的呀。托盘转呈太后时,风清远远瞅了一眼,看不清名字吊牌上的字,但看得清托盘内只一个绣了玉莲的香包,是自家主子的。
“主子,那天奴婢看见芩妃的小婢不知在香包托盘前做了什么,难道?”
“没错了。芩妃绣工一向不好,定是她的小婢将她香包上的名字吊牌和我的换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事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主子?”风清听到这,惶恐地看向瑞宝儿,“会不会和上次劫持您的事情有关呢?”
“是皇后给各宫配置的香料,但这事一出,她也难辞其咎,应该不会是她。哎,宫里人的心思复杂,很难确定到底有多少人想对付我。好在,我们离开了那里。”瑞宝儿握了握风清的手以示安慰。“好了,不用想太多,去准备下点赏,我们明天去咱们的铺子看看。”
“是。”风清虽还有思虑,但听得瑞宝儿这样说便应声退下了。
瑞宝儿一人走到院中,抬眼望,刚过十五,月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圆润。
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