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和楼有一个雅阁是专门留给瑞宝儿的,墙面做了特殊处理,隔音效果极好,内饰又十分奢华,在此无论议事还是宴请都能满足需求。
“芳姐,你把这里管得很好呢。这杯酒我敬你。”酒桌上,瑞宝儿率先说道。
“东家哪里话?清芳拿这里当自己家,巴彦兄弟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呀就愿意实心实意在这里好好经营。”
“虽第一次见,但就觉着芳姐为人豪爽亲切,我也信得过。”
“东家也是个灵巧人儿,您小我许多,但是我这么见着您也觉着亲切,像是自家妹子。”
正吃着菜的巴彦听得这话被噎了一下,虽知道清芳不清楚瑞宝儿来历,但在巴彦看来,和这个刚出宫的娘娘、昔日的草原公主称姐道妹,芳姐也太实在了。
“您看出来我是女扮男装了?”
“做酒楼,迎来送往,眼神不好您也不会对我放心了。”
瑞宝儿知道清芳十几岁时在边境一个很大的酒楼跟着祖父卖艺,后祖父被害,贼人看上了她的貌美和身材,把她拐卖到京城的一家妓院中去,曾名动一时,后几经辗转,入了一个朝中大臣的府邸做二房,替这个大臣打理了不少暗地里的买卖,但不知为何,后来竟自毁容貌离开了这个大臣。当时的清芳已经身怀六甲,为了生存就在京城开了间酒楼。酒楼生意红火,但却被这个大臣知晓并逼迫,无奈之下逃离京城来到湖城,带着五岁的儿子,流落之际遇到了巴彦,彼此了解后就来到了聚和。
“东家,清芳我经历过的人和事太多,自是看得出人善人恶,今天第一次见您,直觉就告诉我您是个好人。我清芳不求别的,只求我和儿子能有个安身地儿就行,您和巴彦给了我们母子一个踏踏实实的地方度日,我就一定也踏踏实实地跟着您。这杯酒我敬您和巴彦兄弟。”
清芳话语恳切,瑞宝儿知道自己不用再和这个历经风霜的女人多嘱咐什么了,一举杯:“芳姐,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你我就以姐妹相称。来!”说着一饮而尽。
巴彦也跟着一饮而尽。
“好!东家妹妹是个爽快人!哈哈~”
酒桌之上气氛越来越热闹,不分身份贵贱,瑞宝儿、风清、巴彦和清芳边喝边聊,互相说了许多真心话,一直到黄昏,瑞宝儿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
天完全黑下来前,巴彦驾着车将瑞宝儿送回了府。
下车,府门的灯已经点上了。瑞宝儿由风清扶着,仍是不稳。
巴彦上前扶过瑞宝儿。
“翼哥哥,你怎么来了?”瑞宝儿看着巴彦却认错了人。
“主子,我是巴彦。”
瑞宝儿却听不清话的倒在了巴彦怀里,“翼哥哥,我想你。”
义安从府中跑了出来,蹲下背上瑞宝儿,巴彦、风清扶着,几人进了府。
醒来时,瑞宝儿头痛地厉害。
“风清,水。”
“主子,是不是有点不舒服?”风清端过杯子问道。
“没事,有点头痛。”
“您昨儿个也喝太多酒了。”
“小娘子,大早晨的就别埋怨自家相公啦。”
“主子,还早晨呢,都快正午了,巴彦有事禀报,您迟迟未醒,他在厅里等的都有些急了。”
“出什么事了吗?”
“不太清楚呢。巴彦没和我说。”
瑞宝儿简单收拾了下,就从卧房往前厅走,风清追着硬是让瑞宝儿吃了点心垫垫胃。
巴彦在前厅来回踱步,果然是有点着急。
“巴彦,出什么事了?”
“主子。您醉了一夜,还好吧?”
“我还好,你这边什么事?”
“是这样的,咱们食为天的粮一向来自江南那边,货运通道很是畅通,但是前几日忽然有消息来报,我们上月底定的一批粮食在平州被截住了,但是这批粮已经定出,且货量巨大,库存根本周转不开。这批粮是要充军的,现在交不上粮需要退掉定金、支付赔偿,很可能还会出些乱子需要平定。”
“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和官府、军队做买卖吗?这个单子谁接的?”
“马江。起初他只是想拉拢些关系,但现在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马江这人是精明,可总说不好哪里不对。”
“新店刚起时,他却有些作用,如若主子觉得不行,我立即去换了他。”
“那倒也不用,他的动作多留意下就好。另外,现在知道货被谁阻了吗?”
“是,是弃将军。”巴彦小心着瑞宝儿的脸色说道。
“原因呢?”瑞宝儿刚端起茶盏,揭开杯盖的手略一停顿。
“运货的伙计丢了边境文书,恰好遇到在那边平定战乱的弃将军,起初只是这个伙计被当奸细抓了,后来干脆连粮食也扣下了。奸细审查本就费事,搞不清楚的货物按照北郡律例可以直接充军做军粮。这粮食虽说本来也是充军的,但这样一来我们就是白给了粮食还背了黑锅。”
“那个小伙计的边境文书可以补办吗?”
“补办是可以的,但是需要半月时间。”
“这样吧,你去补办文书,我去争取时间。”
“可主子,您去方便吗?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在湖城稳定住,如果弃将军知道了会不会再把您送回宫里呢?这事我禀报给您,其实是想和您商量从您这里拿些银两支付赔偿的事情。”
“亏本买卖我可不干。放心,他不会为难我的。”
事情紧急,午后车马已备好,瑞宝儿领着风清,义安驾着车前往平州。
马车一路颠簸,路不平稳,瑞宝儿晕的难受,坐在车上一直在吐,义安提议停下来休息一会,瑞宝儿却不允许,口上说着“没事儿,就是昨天喝得太多了,没缓过来。”其实瑞宝儿也不清楚身体一向很好的自己,这会儿为什么会这么体弱,因为内心还是害怕见到弃谷翼的吗?觉得自己从宫里不声不响地离开,即使弃谷翼知道了也会明白自己,放自己走的,但如果他强行把自己送回去呢?瑞宝儿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是那样,那自己就真得有点绝望了。
路程行进多半,瑞宝儿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风清心疼,一定让义安停了马车,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瑞宝儿坐在路边头靠着风清,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主子,其实您这是何必呢?不要这批货物,也就是赔些钱,乱子巴彦自有平息的办法。”
“是啊,主子,这人生在世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它重要但不是最重要。”义安拿了水囊过来,也坐在路边,“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留的这个青山在啊就会有柴烧。我们最要爱惜我们自己,这个,俗话说得好呀,钱啊财啊散去都会再回来,那个...”
“那是千金散去还复来。”风清无奈的语气。
“对对对,就是这句。哎呀,还是风清姐姐文采好。主子,所以说啊,有的时候文采也重要,比这个财富重要,这荒郊野外的,你有钱也没用呀,要是有文采,还能做个诗解解闷。”
“那你倒是做诗解个闷呀。”风清追说。
“我就是举个例子,意思就是很多事情都比钱财重要。”
“哎呦,你这么讲道理都把我讲晕了。”风清苦笑一下。
义安听风清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搔了搔后脑勺。
瑞宝儿却笑道:“这郊外景致不错,你俩倒可以打情骂俏下。”
“嘿嘿,主子风趣。我先去喂喂马。”义安竟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您还打趣。其实我知道您这次来,生意是一半,还有一半是想去证明,证明弃将军将您送进皇宫后悔了,证明这次您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考虑您的意愿、给您自由,可主子您赌得起吗?”
心思被风清一眼看穿,瑞宝儿反而轻松了些,笑笑说:“对他,我有什么赌不起的呢?”
二人正聊着,远路一骑车马土尘卷地而来,眯眼看去,许多马上异族男子穿着彩色条纹的服装,头插着羽毛。不多时这些人已上前围住了瑞宝儿三人和马车。
为首一人坐在马上瞅了瞅瑞宝儿,下令到:“搜出他们身上全部的钱。男人杀掉,女人带走。”
瑞宝儿一眼看到了这个人额头红色云纹的图案,不觉打了个哆嗦,是赤云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