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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书名：宫深 作者：常舒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2 字数：3715
瑞宝儿回宫后，用了几日平复心情。风清报回消息，小跳蚤在太医诊治后用了药，恢复的差不多了，瑞宝儿思量再三，决定去找清芳。
路过鸿鹄会馆，发现门口有一众北郡士兵把守，又听得街上有人谈论异族人来京，衣着打扮新奇的话题，瑞宝儿想着是哪里的王上来觐见呢？又想到自己部郡除了使者外，其他人多年来一直未来京城。自己七岁离开草原，一别数载，碍着身份，除了节庆通通信件，其他时候便只能心中相念，不知阿玛和额娘可好，不知哥哥们都可好？
风清看出了瑞宝儿的心思，握住瑞宝儿的手，“主子，您现在得皇上的眷顾，如若提出想回草原看看或者请可汗来京的请求，想必皇上会允的。”
瑞宝儿摇了摇头，“北郡忌惮咱们部郡，这是心中肚明的。和亲后，定了不开战联盟，北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我在宫中位份甚高，如若这个时候往来草原部郡，皇上只会觉着我在笼络势力。算了，十年都过来了，我也习惯了。”
风清听了，内心一片黯然。从皇后事件后，自家主子这些天就变得些许不同了。
瑞宝儿在经历这次事情后，隐隐有些明白，为何自己的阿玛每年只是敬献草原最珍贵的礼物到京，而自己却从不来，是因为一方面他想让皇上知道自己宝贝着这个女儿，因而会遵守不开战条约，另一方面，又是刻意与瑞宝儿划清界限，免得招致疑心。
皇后死时对瑞宝儿说：“你以为皇上处死我是为了护着你吗？你不过，只是君惜川的一个挡箭牌而已。”
这也许是皇后的恶语相伤，可瑞宝儿却觉得这话给自己提了个醒，皇后的死是皇上刻意为之的，绝不单是因为自己，而是有更深层的原因，那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或许就是最大的原因了。
不觉中，马车停了下来，风清扶着瑞宝儿下车，几人进了小院儿。
小跳蚤果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院子里面跑着玩，看见瑞宝儿进来，就跑了上去，“小姨娘，你来看我了。”
瑞宝儿不想在孩子面前灌输什么权贵身份思想，便一直让清芳还以东家妹子相称，小跳蚤自然也就叫自己姨娘。
“对呀？看看你这个小不点最近有没有调皮捣蛋。”瑞宝儿说着刮了一下小跳蚤的鼻子。
“我是男子汉，才不调皮捣蛋呢。”小跳蚤嘴嘟起，插着腰神气十足地说道。
“哦。小男子汉呀？我上次来还听说谁尿到炕上了呢。是谁来着？”瑞宝儿故意逗着说。
“反，反，反正不是我。”小跳蚤一紧张，有点结巴。
瑞宝儿、风清正和小跳蚤逗着玩，清芳从屋内拿着刚洗的衣服出了来，看见瑞宝儿赶紧过来，“东家妹子，几时到的？快，快进屋。”
风清帮着清芳晾上了衣服，几个人都进到了屋子内。
小跳蚤到了喝药的时间，因着药味腥苦，怎么都不肯乖乖喝，瑞宝儿一挑眉，笑着说：“刚才是谁说自己是男子汉来着？这么点小苦都害怕，以后讨个小媳妇还不得天天笑你啊？”
小跳蚤一听，有点生气地憋红了脸，端起碗“咕咕”地把药喝了下去。一时满嘴的苦涩，药气直冲鼻腔。忽而嘴上一凉，口中微甜，却是这个刚刚调侃自己的小姨娘将一块薄荷酥糖放进了口中。她蹲在自己面前，正好平视到眼睛，“男子汉有的时候就得先苦，才能后甜。”
小跳蚤有点不好意思，就又跑出去玩了。
清芳端上茶水，笑着道：“这孩子病刚好就又开始调皮捣蛋。东家妹子，今日怎有空过来呢？”
瑞宝儿让清芳先坐下，也不想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地说：“芳姐，其实今天来是有事想问问你的。”
“东家妹子有话直说就好。”
“嗯。芳姐可认识赵政？”
瑞宝儿问了这句，小心观察着，果然看到清芳听到“赵政”二字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东家想知道什么？”
“芳姐，你若不愿提及就算了。我不过是问问。”瑞宝儿看着清芳隐忍的神情，终究还是不愿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刨开别人的伤心事。
“过几日巴彦会带着大虎到京。我想了想，聚和开在湖城太远了，没个照应，就计划着把它迁到京城来。食为天也安排到京城周边来。不过芳姐，别担心，你安安心心做你的老板娘，有我在，不会有人还敢胡来。”
清芳没说别的，只是说，东家安排，她一定听从。
从清芳处出来，瑞宝儿心烦意乱，想着答应了君惜墨兵权令的事情却迟迟未有结果。现在不可以从清芳这里找突破口，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义安拉过马车，瑞宝儿摇摇头，“我想在街上走走。”风清便跟着瑞宝儿上了街道，穿梭进人流。
这几日在宫里，瑞宝儿也想了很多。湖城的产业一半已经被皇上所知，那么索性就把它们放到明面上去经营。这段时间，瑞宝儿也给了巴彦一部分资金，让他暗中培养一些家兵。而将聚和开在京城，是安置这些家兵最好不过的地方了。亲眼见着曾经那般尊贵的生命消散，瑞宝儿是害怕了，她不想争不想去伤害，可不得不做一些防备。
街上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一个面具摊前，各色面具做工不错，可却没有三年前万寿节后自己见到的那个图案，所有面具也没有那个精致，不过当日唯一最精致的面具送给救了自己的面具男，原本以为他是皇上，可后来几次有意侧面问询皇上后，知道不是同一人。
正想着，便随手去拿一个摊上面具，却碰到了也挑准同样面具一人的手，瑞宝儿抬眼正看，一时一惊。身旁所站之人竟然是赤云族哈诺。
“是你？！”瑞宝儿口中难掩饰的未曾料想。
“是我。娘娘，我们又见面了。”哈诺表情自然大方，他一身碎布纹族服，头发高高束起来，眉间的银点赤云图案在阳光下甚是耀眼。
“既然娘娘出了宫，可否赏光到鸿鹄会馆一聚呢？”
瑞宝儿看着哈诺今日穿着、配饰，想着出来时人们议论的到京异族恐怕就是他们了。
“好。”瑞宝儿也大方接受了邀请。
哈诺似乎早有预料，定了鸿鹄会馆最好的一个雅阁，瑞宝儿心下稍稍有疑进了去。
关上雅阁门，哈诺突然跪在了地上，“哈诺感念娘娘恩情。”
瑞宝儿赶紧去扶，“起来起来”，心里却是越发觉着奇怪，难道是感念当时自己向弃谷翼求情？
哈诺起身，眼中满含深情，“当日哈诺无知，劫了娘娘一行。本以为娘娘会将我们赶尽杀绝，不想却是放了我们一条生路，娘娘托弃将军转交给我们银两，助我们平叛族中贼人，又让我们重建家园，这些都是哈诺此生无以为报的恩情。哈诺立言，赤云一族将世世代代效忠娘娘。”
瑞宝儿似乎明白了，弃谷翼以瑞宝儿之名帮助了赤云嫡系传人哈诺，看着门外的重兵便可知晓，今日的哈诺已经又是重掌大权了。瑞宝儿疑惑，难道哈诺这次来是想找自己做北郡所靠？
见瑞宝儿一时没说话，哈诺便大概明了瑞宝儿心中所想，“娘娘不必担心。我哈诺虽不是什么英雄，但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弃将军送来银两时就已经交代，所有援助源头在将军而非娘娘。但真的恩主是谁，哈诺心里明白。赤云的族人和族军此后定是效忠娘娘，在娘娘需要之时给予全部支持。而我哈诺此次以敬献之名进京，只是想当面谢恩，绝非为了攀附娘娘在北郡的地位。”
听得哈诺这么说，他的眼神真诚，瑞宝儿觉着是自己多心了，就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哈诺。第一眼见你，彼时的情景虽不太好，但就觉得你是个人物。这杯酒敬你！”
见瑞宝儿举杯，哈诺也赶紧回敬。
酒席之间，哈诺心存感念，但表现地不卑不亢，让瑞宝儿另眼相看。而哈诺第二次接触这个圣宠正浓的娘娘，觉得瑞宝儿爽快自然，并没有宫中女子的矫揉造作和心机多端，她举杯就喝，大声聊笑，自己心里也是生出几份敬意。
雅阁有赤云内侍把守，哈诺在席上讲了很多真心话，论起年岁，哈诺年长不少，二人喝得开心，也都是性情中人，便直接拜了把子，结成了干兄妹。
一直到黄昏时分，哈诺送瑞宝儿出来，二人在外客气有礼，不复是酒桌上的样子。哈诺躬身行礼：“哈诺恭送娘娘。”
瑞宝儿点了点头上马车，心知哈诺确是为报恩而来，所以才在外人面前恭敬有礼，与自己撇清所有关系。
瑞宝儿没有着急回宫，马车一路去了将军府。
弃谷翼正在书房看兵书，瑞宝儿未让通传，留风清在厅堂，自己去了书房。
站在门口，瑞宝儿几次伸手要敲门却又放下，犹豫再三，再次伸手，门却从内打开了。弃谷翼看见瑞宝儿，微一顿，紧着到：“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瑞宝儿绕过弃谷翼，进了书房。
房内淡淡有些许药香，书桌上满是图册和简册。
有雷声低低压来，屋子外似是变了天，看见弃谷翼手暗扶腰上，就知道他战场上留的腰伤因着天气复发了。
瑞宝儿不忍，说道：“将军坐吧。”
“谢娘娘。”
弃谷翼坐下后，两人一时谁都没再说话。窗外不多时下起了雪，隔窗而听，有着簌簌的声音。
“赤云一族是你救下的？”瑞宝儿先打破了这一室静然。
“你求的情。”
“可银两是你做主给他们的，也是你暗地里协助哈诺夺回权位的。”
“过程是谁做的不重要，只要哈诺知道感恩于谁就好。赤云嫡系一族当日落魄至极，今日在你的帮助下雄起。正如你之前的判断，哈诺为人正达，所以他会深感你的恩情，他手中的族兵可为你所用。”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这一切如果被皇上知道，你会怎样？”瑞宝儿问出这一句，语气都有些颤抖。
“我会怎样不重要。”
弃谷翼回的如此平淡，但他怎会不清楚，若是皇上知道手持兵符的将军扶植异族势力，那么他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他暗暗扶助赤云一族，在哈诺一人面前打着瑞宝儿的名义，让哈诺带领赤云效忠瑞宝儿，却又让哈诺保守秘密。皇上查到赤云王族这里，也只会知道是弃谷翼的资助，无关瑞宝儿丝毫。
屋子内一点点暗下来，弃谷翼起身去点灯，转身却被抱住。
瑞宝儿紧紧抱着弃谷翼，脸颊贴着他的后背，陷入他身上无比熟悉的味道中，心里乱成一片。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我吗？你明知宫中凶险的，可为什么当初还要送我去？既然送了去，又何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做这些事呢？”
弃谷翼僵在原地，没有说话。
门忽被推开，“夫君，怎么不点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