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禄五年,已入初秋的伏见山上凉风习习,没有炎夏的烈日当头,没有寒冬的白雪纷飞,秋天不止是收获的季节,还是行山散心的好时候。
就连盘在衫树上的日本蝮也把毒信一吐一吐,好似是在考虑如何在这个季节里攒下足够冬眠的资本,忽然,日本蝮的竖形瞳孔缩了缩,大概是锁定目标了吧。
“嚓!”
蝮蛇好似一根利箭离弦而出,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又要魂归天外了……
“呀嘿!”
一只大手迅猛地捏住扑面而来的日本蝮七寸,接着用力一甩,只听噼里啪啦的一声乱响,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日本蝮马上就死得不能再死。
“今天伏见山上是搞个什么鬼,什么蛇都出来咬人,一早上练个拳脚都能捏死十多来条,也不知道这些不知死活的畜生有没有骚扰到太阁大人。”
定睛一看,加藤清正的不远出真躺着一地的蛇尸,或盘或卷,或舒或翻,长短各异,艳色斑斓,看起来好不恶心。
这下可苦了那些打扫后院的小厮们,可怖自是不用说,就是生怕哪条毒蛇没死干净,忽然就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口子……
加藤清正可不管你那么多,随手就把手上的日本蝮一扔,径直就往屋子里走去,自从天正十三年(公元1585年)丰臣秀吉患上厌食症,每天为秀吉的身体状况祈福已经成了加藤清正日常生活里的一种习惯。
“大御本尊神在上,日莲宗信徒加藤清正愿折寿十年为太阁大人祈福,望太阁大人圣体安康万寿无疆,南无,妙法莲华经……”
加藤清正跪在地上,双掌合十,双目轻闭,一脸虔诚地把刚刚的话重复念了整整十遍,然后双手撑地,响亮亮地冲神龛上的神像叩了九个头。
“吱、吱……吱、吱、吱……”
可是神龛处好似传来讥笑的声音。
加藤清正听闻,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一僵,深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冒犯神明的事,哆哆唆唆地睁开双眼,嘴上也不停的呢喃。
“千罪万孽均是逆徒加藤清正一人所犯,与太阁大人无关,若有得罪,愿生生世世永坠地狱阿鼻道,切勿伤我太阁大人,万万不可伤我太阁大……”
可是映入眼帘的居然是。
——无尽的羞辱,还有愤怒!
“是——谁——!到底是谁!竟让此等污物上我神龛!”
加藤清正怒不可竭,双眼猩红,因为气血上涌的脸庞呈现出一种难看的酱紫色,大军压境而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却青筋爆起,比起后院那堆惨不忍睹的蛇尸,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条眉毛已经不受控制,抖得快扭曲了起来。
闻声赶进来的小厮连忙赶了进来,看见宛如怒目金刚的加藤清正立马下得脸色煞白,然而转看像神龛的时候,更是被吓到连魂都散了。
平时一尘不染的神龛顶上,居然,趴着一只搔眉弄眼的黑老鼠!!!
嗡——嗡嗡嗡——嗡……
加藤清正感觉脑袋涨得厉害,仿佛被人塞进了一千万只苍蝇,在脑子里面嗡嗡嗡的狂叫,呼吸都显得异常困难,感觉都快能喷出火来了,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除了,除了那只胆敢玷污神像的死老鼠……
好痛好痛……
太阳穴好痛好痛……
加藤清正赤红着眼,喘着粗气地移到了神龛之前,那只黑老鼠显然也感受到了加藤清正不加掩饰的杀意,趴在神龛上,一动不敢乱动……
“怎么……怎么……怎么会……赫赫……怎么能……赫……居然让这种污物爬上了神龛……赫……玷污……赫……玷污了……大御本尊神大人……”
好痛好痛……真的快要……痛……痛得……痛得简直就要……
“呜啊!”
加藤清正大手一扫,将那只黑老鼠紧紧攥在手中,歇斯底里地狂喊!!
“这可是会让丰臣太阁秀吉大人蒙羞的哇!——哇啊啊啊——!”
天生神力的右手紧握成拳!
“嘭!”
——炸掉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加藤清正深深地喘息着,尽管脑子里还是嗡嗡嗡地吵个不停,可太阳穴带来的疼痛感总算没那么紧凑和真切了,“真是……哈……真是……真是痛得……哈……痛得哈……快要炸掉了啊……”
一边的小厮早已经被这一幕骇得吐了一地。
急于调整暴怒之后的身体,加藤清正顾不得追究小厮的过失,就连右手都只是象征性的往衣服上揩个两下,然后便和着一身的血肉模糊就地打坐,将刚刚暴走出来的怒气一丝一丝地收回四肢百骸里面。
加藤清正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暴怒过后的大脑有点缺氧,一种临界的快感冲击着加藤清正的神经,像是美妙的致幻量,飘飘然得令人沉沦。
轻飘飘的,轻飘飘……
轻飘飘的,轻飘飘……
身体一摇一摆的,飘飘兮若似飞仙。
甚至感觉盘坐着的大地都有点不真实,隐隐约约还有点摇晃了起来……
真是种美妙的感觉……
等等?
加藤清正好象想到了些什么,忽然间回过了神来,试探性地冲一边的小厮问了句。
“阿平,你有没有感觉到,屋子,好象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