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不是好友,又有谁没有欠过别人人情的时候?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不服气,一定要还给别人呢?季寒,你不像是这样的人啊!”辰溪说着,却也叹气。
那靛衣少年不比自己,身手矫捷,心计不亚于振衣少主,将来必可做重用。但是若是随着这群盗墓者前来盗墓,无异于自毁前途。何必?
他到底是欠了怎样天大的人情,宁可舍弃一切,也要还上?
他素来话少,虽说有问必答,但这却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问题,按理说他可以不作回答,他却道,“因为不是欠家人的。”
家人吗? 很少听他提起过什么,家人便是少之又少。
她知道,季寒与母亲不合,就如她一般。但是剩余的事情,她却是一概不知。
对于这从蛮荒到帝陵山脉一直守护自己安然无恙的靛衣少年,她所知甚浅。
“季寒,你的家人是怎么样的?你是不是与我一样,在家中与爹爹的关系更好些?”她见他说家人二字时声音缓和了下来,便以为他与自己一般。
那人微微思索一会,淡淡道,“好过母亲。”
“你我还真是一样呢!”辰溪有些雀跃,道,“在我家中,也是爹爹最疼我!他还在世时,晚上便常常抱着我坐在门前的藤椅上,给我讲各种故事听。他常说,希望漫天的星辰化作一道溪涧,时刻守护在我的身旁。所以,我才叫辰溪。星辰化作的溪涧……”
辰溪说道昔日与父亲的美好时光,便动情起来。
她说够了,才见身旁人只淡淡听着——他素来如此,但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透露的神色,却与平日不大一样。
她蓦然想到,或许他与他父亲的关系也不甚乐观。
他说,好过母亲。
不过只是好过母亲罢了。
“季寒,你的爹爹,是不是也如你娘亲一样,没有好好待你啊?”辰溪试探着道。
那人敛了敛风帽,道,“他不要我,但总比要杀了我强。”
他说得极其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琐事。
——那名靛衣少年,总是用别人的语气,说自己的事情。
她知道,季寒的母亲,是想置他于死地的。
季寒的性子是不大讨喜,清冷淡漠,不会承欢膝下,讨父母欢心。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能如此狠心?
辰溪想着,却不由笑话自己,正是因为父母狠心抛弃了他,那靛衣少年才会如此清冷淡漠。若是换做她,她必然做不到季寒这么平静。
所以,那靛衣少年的生性,也是善良的吧?
便是季寒语气太过平静,她都要忘了自己是在怎样残忍地撕扯着别人的伤疤。更过分的是,还列数父亲的宠爱。她不仅是撕开了别人的伤疤,还是在那人的伤疤上撒盐巴啊!
“季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辰溪急忙道歉,“我不知道你没有家人!”
那靛衣少年素来凉薄,如此,倒也不在乎,可听到辰溪的后半句,却是淡淡道,“我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