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桓!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她已经跑到远处,红衣如烈火,却向我招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定桓!记得等我啊!”
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言,让我在海中真的等了多少年。
我站在原地,心中痛得如被人拿着针密密麻麻向下扎一样,我捂住胸口,却觉身上如有一把烈火在燃烧,灼热烦躁。
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喜欢那名来自山海大漠的女子,他无需问,只需看——我们鲛人对于男女之情,有着无法掩盖的迹象,变身。
我变身了,为了杰罗西,可惜的是,在她离开我之后。
“你很喜欢她吗?”父亲问我。
我不答。
“定桓,她嫁人了。”
我不答。
“定桓,你还想见她吗?”
我不答。
父亲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才拍拍我的肩,对我道,“定桓,为父这次回来便不想走了……为父老了,你代替为父去大漠吧。”
三天后,我到底还是屈从了我的心,收拾行李,离开我生活了两百多年的那片蔚蓝色。
我终于见到了她的诶诺哥哥。
那是个十足的大漠汉子,英俊魁梧,与我海国的鲛人纤弱灵秀截然不同。
“恭喜你,如愿以偿。”终于嫁给了她的诶诺哥哥。
我咬咬牙,还是说出来这声迟到的嘱咐。
她却摇头,抵着头,眼神已经不如在海国时那般灿若星辰。对于我的祝福,杰罗西只是勉强笑了一下,却转过头去,默默发呆。良久,她才低低道,“没什么可恭喜的……”
我从此便要住在大漠这干燥的地方。
鲛人的任务,是教导季克奇家的孩子。
我的徒儿,叫弹冠季克奇。
那个孩子不大聪明,甚至有些木讷,但心却是善的。我曾见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只蚂蚁,却因为站不稳而跌坐在地上。我记得他去挤羊奶时,羊奶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一群蚊虫,看上去恶心而让人厌恶,他却执拗地不愿意让人赶走。
我忍不住劝他,“弹冠,那奶和做成的奶酪,却是要给人吃的喝的,若是蚊虫在里面,会有病的。”
那孩子还没有装羊奶的木桶高,却两手张开,如母鸡保护鸡蛋一样,拼命摇头,道,“不行的!我娘说了,萨兰教里有众生平等的教义。众生平等,就算是蚊虫也不例外……把羊奶的表皮倒掉,还是可以吃的!”
那个素日乖巧的孩子,如今却这般执拗。
我知道弹冠的母亲是萨兰教众。她平日里只在房间里念教义,从不管季克奇家的事情。纵然为诶诺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也没有半分骄纵之气。宽厚平淡,与世无争。
我叹了口气,正打算依他,却听身后有人道,“弹冠,这羊奶人喝了会有病,快赶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这声音我熟悉,但是冰冷无情的内容却让我发寒。
我挣扎着转过头去,见那红衣妇人,不敢相信她便是那个海国到处闯祸的率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