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雨水的飞溅,是伞一生的宿命
何远寻把目光随之移向玻璃窗外,萧瑟的秋,却是离别,密集的雨珠从屋檐上凝落,更是话别,而此时的他只能选择无奈地轻轻点头,道:“对,是错误。”也许对他而言,出现她,就是为挫败他而来。
花世夕心寒,他既然认为与唐悦的感情是错误,难道天真女孩不是冰山的克星吗?由此得出:小说不过是小说,她轻轻合上双目,讥笑叹问道:“你竟然认为自己投注过的一段感情是错误?”
何远寻负手站立,沉默半晌,偏首道:“准确来说,可以把它称为一次美丽的失误,在这场赌局中,我向你坦白认输。”
花世夕讽笑问道:“然后呢?准备潇洒转身,抽身离去?”
何远寻摇头,怅然道:“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赌局开始时,打赌的对象就错了。”他第一次想要抱住一个人,可是他知道不合适,也不可以,因为这么做的话,只能使她厌恶自己,而他是骄傲的,他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卑微,即使是对待感情。
花世夕激昂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了,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之中,它就不单单是一种感情,它会随着演变为一种责任,一种道义,于情于理,这个赌局开始之时,它的结束已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而你是敢于承担责任,有道义的人。”
何远寻沉默少顷,摇头:“我没有那么高尚,若是我能早些认清自己,就不会有这么乌龙的赌约了。”
花世夕问道:“乌龙吗?那你为什么不能认为是一种自然产物呢?”
何远寻抬头看向乌黑的天空,无力吐道:“顺其自然的产物才算是自然产物。”
顺其自然吗?叶如阳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花世夕回想起他,眸光暗动,半垂眉睫,随后又微微一笑,道:“当下的时代,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自然产物呢?现在很多产物都需要激素催化一下,在生物中,我们称之为激素,在化学中,我们称之为催化剂,只要用的适宜、适度,只会起一定的催熟效果,加快了速度,当并不会影响到盛出的果实质量,这样还不能接受吗?”
何远寻明眸稍动,忽然对她问:“你确定没有影响到质量?”
花世夕的一双清明渐渐透出一分冷意,道:“你在唐悦那里,可以得到世上最纯美的爱情,这样还不能让你满足吗?”
何远寻剑眉微拧,目光一闪,道:“我虽不懂爱情,但是我也明白不是心中所念的那个人,再美的也不算是爱情,而是一种感情,原来的我或许是挺无所谓的,不过一旦让我遇上真正想要的东西话,我或许也会为此变得不择手段,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
花世夕沉吟不语,肃穆的脸上,眸光一闪,让人分辨不出真实的情绪。
何远寻微微皱眉,这样的花世夕是陌生的,又似熟悉,他看了一眼手表,道:“走吧,我送你进站。”
马苏这时走上前来,笑问:“话别完了?”
何远寻点了点头,笑着告别道:“祝你们一路平安,再见。”
花世夕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难以开口,她环视一圈后,自嘲一笑,原来她也不过是川临的过客,也是他们的过客,或许也是人生之中最后的一场戏了,已无话可说。
马苏见花世夕略略发呆,眸中似叹,对着何远寻道:“再见了,小寻。”她偏首对花世夕道:“小夕,不跟他道个别吗?”
花世夕微微一笑,不冷不热地说道:“不会再见了,又何须再道别。”临别一言,寒若万年峰上的积雪。
马苏双眸一闪幽光,随后对何远寻微微摇头,娇容尽带歉意。
何远寻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后,嘴角下沉,目光幽荡,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了,我们就无法控制它的结束,但我知道有些东西错了,就要改,拨乱反正就是我当下要做的。”
他眼波流动,手插入风衣口袋,尽显高贵、优雅,仿似万事都掌握在手一般,他朝天轻轻一笑,道:“花世夕,我发誓我们一定会再见。”
叶如阳不知不觉中已走回那条回家的路,这时深受伤害的他,贪想着母亲的叨唠,父亲慈爱的责导,忽然回想起姥姥淡然的目光,姥爷的大大嗓门,因为他们对他才是真实的,不似花世夕,或许对他而言,是一个美丽的梦,一场不真实的遇见,也是一个年少的梦想,而如今这个梦想对他而言,太累,太累了,也让他开始承受不起。
年少的他又能承受得起什么呢?
叶如阳回到家中时,母亲手中的电话掉落,她看着叶如阳,神色复杂,眼眶通红,见到叶如阳这样,竟也不责骂,叶如阳感觉到不对劲,心间一颤,问:“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芳扑向叶如阳的怀中,低声哽咽,语不成调道:“姥……姥……姥姥她走了。”一语言毕时,转为嚎嚎大哭。
斑驳的手掌,慈祥的眼神,嘴角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就这样走了?
叶如阳紧紧环抱着母亲,原来他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可以轻而易举地抱住,曾今抱他成长的母亲,轻声问道:“什么时候?”
王芳哽咽道:“刚刚。”
叶如阳沉吟问道:“刚刚吗?”又一个刚刚,发生了多少事,走了多少人。
之后,他不顾父母的反对,依然固执地向学校请了假,因为他想要坚持为姥姥守孝,他作为姥姥唯一的外甥,他希望能送姥姥走到最后,或许他正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也用这件事来逃避,逃避这些所谓残酷的现实。
任立菩来过几次,见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汇成一句:“我们等着你回来上课,兄弟,不要让我们等太久了。”希望你的恢复期不要太久。
从叶如阳的精神面貌上看,此刻的他更多时候,是偏向无神的,不知道想些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想。
有时候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慈祥的笑容的黑白素描像,又似透过这张图像想窥探些其他什么东西,叶如阳这番模样,父母看着了很忧心。
在守孝第四天的夜晚,姥爷站在照片前,正用自己袖口擦拭相框上,落下的灰尘,边忧伤说道:“老伴,走好啊!”
等他擦好后,扭身对叶如阳叹息道:“阳阳,今晚陪姥爷我出去走走吧!”
叶如阳看了眼窗外,茫然地点点头。
凉风瑟瑟,寒月当空,他跟着姥爷的脚步,踏在小巷中,沉静的夜,添上了脚步声,显得有些诡异。
姥爷慈祥笑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如阳闪过诧异,微垂首,静默不语。
姥爷没有听见叶如阳的说话,也不恼,开始感叹地自顾道:“青春,多美好的年龄呀,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困惑是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年龄的姥爷,只想送你一句话,什么都会过去的,其实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叶如阳脑中一震,竟不由苦笑问道:“这个过去,也包括姥姥吗?”一言问出,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他垂下头,悲凉道:“姥爷,对不起。”
姥爷一脸祥和,并未生他的气,却开始回答道:“是呀,不过去又能怎样呢?我的人生只要出现过她就可以了,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能比我早走,想想也是一种福气,因为往后孤独的路,我希望是还是由我走就好。”
叶如阳惊愕看着姥爷,只听他道:“走过半辈子的人生路,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最遗憾的是该执着的时候不执著,该恍然的时候不恍然,于是只剩下后悔。”他拍拍叶如阳的背,道:“好好思量下吧!”
“年轻最大的资本是什么吧?然后你就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然后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了。”
姥爷说完后,就开始慢慢前行,给他留下一道苍老的背影,银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发亮,同时也把他影子越拉越长,而在叶如阳眼中却透着十分坚强,也许是对人生的一股淡薄,他的一双手在身侧,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无言无语。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浓黑的影子,发现了落寞。
除了落寞,还是落寞!
在房间里,他开始翻阅照片,一张张的成长脚印,一张张全家福,他轻轻触摸着姥姥的笑容,如她所言,割舍不得的是亲情。
他翻至最后一页时,是唯一一张有她的照片——初三的毕业照,她是短短的头发,碎碎的刘海,慵懒的眼,嘴角含着一分浅浅的笑容,他抚摸着她小小的身影。
合上相集,眼角凝出一滴泪,为逝去的亲情,还是年少已殇的爱情?他已分不清,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小心打开,有一双男式的蓝色手套,一把格子布伞,底下还压着一张语文试卷。
他轻轻一嘲,似对自己的嘲讽,是呀,他发现了!
Gloves——give/my/love/to/you,还有一个假如的如果?
可惜一点都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