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算是按时到的,如果“按时”的定义是正式宴会开始的一小时之后的话。走下车的时候,余家的门前早就是停了一排上档次的进口私家车。走到门口,因为看到的是丁婉的面孔,更是被异常尊贵的请了进去。“丁小姐。”进门之后,褪下外套递给了前来收衣服的小哥。屋内的暖气宜人,丁婉一抬头就发现宴会厅里早已经来了不少以前经常往来的,单不住以后还要继续来往的“兄弟姐妹”们,还有他们的长辈们。和肖云桥对看了一眼,就相继手挽着手走向宽敞的大厅。
不紧不慢的褪下外套,身后的昭雪褪下大衣的湖蓝身影。在去余少家的路上,她一直都没有吭声。想的,自然是昨夜跟丁婉讨论的话题。她其实并不后悔答应做余卿的女友,但是她需要有人给她些信心,和鼓励。作为现在的这个自己,依然还能够被他人喜欢是件让她自己觉得很是难得也很自豪的事情。
她知道她是喜欢余卿的,这个已经不需要证明了。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他的背景和光环对她的影响要远远盖过了他本人的魅力。而且,她也非常清楚这并不是余卿的错,而是自己要跨过去的坎,那道因为那位日本少爷而带来的很有难度的坎。
既然已经答应了他,那么除了说服自己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虽然并不是擅长,也不喜欢大型社交活动,但是不管乐不乐意,如今天这类的宴会都是他的一部分。与其逃避,不如试试看咯。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她修长的脖子,不急不慢的走进被装潢很是奢华的宴会厅。
从来不怀疑余家的品味,她慢步走着,感叹着。这大厅里随手碰到的都可以算得上是名贵物件。小到雕刻精致的红木茶座,大到厅中央悬挂着的十八世纪新奥尔良风格的水晶吊灯,处处体现着家族的贵气和,财气。自然,环视宾客当中,年纪和她相当的不多,倒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大把大把的,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不论人品性格,单是那些精致妆容点缀下的女子,只看表面便就让人很是赏心悦目。不过,她倒是没有几个认识的,除了偶尔在电视上看到的有些名气的小明星以外。至于年长一辈,反倒是有几个说的出名字的。只是她对这种太过政治气息的人,总还是喜欢绕着走,毕竟做学术的人,骨子里多少都有些傲气。她来这里,倒也不是为了寻找长期饭票傍金主,也不是为了沟通感情以为以后生意仕途上行个方便,所以到也没有多大兴趣去跟所有客人交流谈笑。不知不觉的,她便走到了宴会厅另一头的落地窗户前,看着后院里长的甚是挺拔而且松枝茂密的松树,不觉的噙了口手边的香槟,唇边带着浅笑,感觉到的是从心底涌上来的安宁。
“很少有姑娘会喜欢松树。”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旁站了一位打扮甚是雍容华贵可是却面色和蔼可亲,语调平和,一点儿都不盛气凌人的妇人。她在二楼轻瞥楼下客人的时候,就很自然的被这个站在窗旁安静的看着院子景色的女子所吸引。
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朝着妇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唇边的微笑依旧没有消失,开口说道,“多谢夫人夸奖,早就没有人再叫我姑娘了。”
“笑话,”她笑着打断她的自嘲,“你还年轻,不该对着一棵松树,一幅心如止水的表情。”
“让夫人见笑了,我只是在想着要是圣诞的时候拿来做装饰不知道什么样漂亮的景象而已。”她知道人越上年纪更是不喜欢小辈们一脸愁容满面自装成熟,轻巧的转了话题。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妇人是何方神圣,但是自她站在自己身旁,很多姑娘们的注意力都有意无意的关照了过来。昭雪的心底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看着眼前妇人风清云淡的毫不在意,便也觉得这些目光不似存在似的,专心跟妇人对话。
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明明刚才看到她的背影时,她肯定不是真么想的,只是见她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只好改口道,“也是啊,今年是赶不上了。要不,明年试试看?”低声的喃喃自语,“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声音很是轻,但是两人之间到也听的清楚。
“晚辈是言昭雪,丁婉的大学同学。”她回答得体,即不提她曾是余迹的老师,也不讲她正在跟余卿交往的事实。
听到她的自我介绍,眼眸一亮,唇角忍不住的勾起一抹笑容,“哎呀,原来你就是小婉一天到晚老提到的昭雪啊。”一边点头一边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深得她心,却又在无形中让她没来由得有些痛心的姑娘。对于言昭雪,她确实如自己所言,在丁婉的大肆宣传下,他们余家就连使唤阿姨司机师傅都知道这个叫做言昭雪的女人的存在。以前都当丁婉是小孩子年幼,看人不真切,胡乱被言昭雪给哄的开心而已。如今见了一面,才真知道她确实是个真挚聪颖,丁婉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而且在这么一圈权势金钱集中的人群中,依旧傲自坚持的可爱姑娘。
“妈,”接着走到她们周围的是个熟人,余二少爷,余迹。修身的三件套西装穿在他篮球运动员般身板上更是凸显了他的挺拔,倒为他的实际年龄多添了几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只看到周围适龄姑娘们把眼神纷纷的投向宴会厅的角落,虽然有些窃窃私语,但是却又没有人敢靠近,感到煞是奇怪。再一看才发现母亲和个身材高挑清瘦的女子背对着人群,看向院子,心中更是疑惑。母亲向来不曾喜欢这类的活动,尤其是看到每个想要嫁进来的姑娘们嘴脸更是很少露面,所以来过余家宴会几次的都知道想要跟余夫人聊上几句很是难得。而这一次,母亲居然愿意在大哥之前显身,而且还走到宴会厅里跟人闲聊,显为罕见。
远的时候没看清母亲旁边的姑娘,这下走进了才反应过来。
“师…师姐…?”看着眼前昭雪的扮相,倒是不大不小的吓了他一跳,余卿挑礼服那天怎么可能少了他呢。然后抿嘴一笑,在昭雪耳边低声说道,“我哥待会儿看到你,肯定会乐疯了的。”
他在私语嘱咐昭雪的时候,余夫人还在琢磨二儿子对眼前这个女子称呼,看着满脸笑容的二儿子满是好奇地问道,“阿迹,你叫她师姐?”
“嗯,”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冲着母亲自豪的介绍着,“她就是上个一学期带我的言师姐。”
“你,跟阿迹是一个专业的?”夫人略有些好奇的问道。丁婉从来不跟他们透露她的家庭背景甚至是所在的专业系院,每次也只是说个名字,然后就跳过去说她们的趣事。虽然知道他们有本事可以单凭一个名字查出来,又或者找个私家侦探之类的,但是最后大家都还是决定让丁婉自己走这段择友之路。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解释了这姑娘身上怎么也散不开的校园气。
点了点头,“虽然研究方向稍微有些不同,不过多少还有些关系的。去年运气好,有幸教到余二少。”她的话不卑不亢的,多少有些官方,却也无懈可击。
脑子中似乎在搜索着什么,总觉得这两天还有什么人在她面前提到过这个名字,一时倒也想不起来了,罢了。“你们年轻人先聊着,我去看看你哥打算什么时候露脸。”说完,拍了拍儿子宽厚的肩膀,优雅的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余迹陪着昭雪又站了一会儿,怕她寂寞无聊。可是,还是抵不住相识的前辈来回催促,这才不甚心甘情愿的去跟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叔叔伯伯阿姨大婶们连带他们带来的姑娘小姐们沟通感情去了。昭雪站在一角,好笑的看着余迹被东一家拽去聊三句,西一家凑过来介绍女儿,倒也帮着她打消时间。
上一辈的出来走动,有些该拜托的,该推辞的,该打太极的,都要一气儿做到位。那些自家叔伯亲戚家事底气不够的年轻的姑娘们,则是要主动出击。要是可以幸运勾上了余家两位少爷自然是抽到了上上签,剩下十几位前来的青年才俊当然也是不错的选择。当然,出席这个宴会的自然也有很多余氏企业这些年来提拔上来的年轻骨干们。这也是一个认识上流名媛们的一个绝佳平台。这个世道,靠着女方财干起家的大有人在,若是能够少受苦好几年,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站在一角,冷眼看着这个宴会厅里,这些关系或近或远的出席者,每个人都带着一层或者几层面具,相互谈着那些字面上一个意思,字面下有另外一重用意的家常闲话。这样的宴会,究竟意义为何呢?她不觉暗自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