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南书房。
早朝已经结束,众大臣均已散去各司其职,只留下一名老臣,垂首立于一侧。
仁宗皇帝赵祯一副头痛的神态坐在龙椅之上,不停地用手按抚额头,身后的太监上前递去一杯安神静气茶,被赵祯挡了回去。赵祯体弱,身形瘦长,虽然只有不到三十岁,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年岁,看起来却颇有疲态。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说话之人约莫四五十岁,却体态丰腴,满面红光,显是养尊处优惯了。
“吕简夷,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置赵尚羽?”赵祯坐直了身子盯着一旁的吕简夷。他知吕简夷一向与赵家不和,所以想看看他的反应。
“对于赵尚羽种种传闻,微臣也早有耳闻,只是没想他这么不识抬举,皇上召见他也不来,臣认为理应重罚。”吕简夷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他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想问他。
“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并不想罚他,对于像赵尚羽这种自命清高又不服管教的人最好还是留在身边严格看管起来,才不会给我们添麻烦。”赵祯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佩服皇上胸襟。”吕简夷忙点头称是。
“不过原来的那个职位看来他不甚合心意,吕简夷你再帮朕想想哪个地方适合他。”
吕简夷在皇帝身边多年,他是看着皇帝亲政,又看着他一步步地将实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即使自己在朝中多年,资格再老也不敢掉以轻心。思考良久,吕简夷回答:“天章阁待制如何?”
皇上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吕简夷看罢略略宽心。
“就照爱卿所言办理。”
天章阁是存放朝庭图书文献的地方,待制之职有名无实。赵尚羽祖父曾与吕简夷有诸多嫌隙,吕简夷自然不想赵尚羽获得朝庭重用。赵尚羽虽然年轻,但昔年赵普门下门生众多,受其恩惠者不少,一旦赵尚羽进入朝庭内阁,难保不会掀起风浪,影响吕简夷在朝中地位。是故,他推荐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官位,既顾全皇帝心思,又保住自己的权位。
而仁宗皇帝的目的却不仅于此,他希望更多的活力的、充满新进思想的年青人进入朝中,只是目前时机还不对,所以并不急于让他们掌握实权,但总有一天他会让朝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前西夏元昊派兵出击平寨,声言要进攻延州,爱卿怎么看?”赵祯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吕简夷。
“臣认为西夏弹丸之地,如今分兵三万围攻我延州西北之地已经是倾尽其力,进攻延州显然只是夜郎自大,依臣看皇上只需派人前去安抚,稍加增岁便可免于争战。”
赵祯听罢心中颇为不悦,但脸上依然如常。赵祯自一十三岁当上皇帝之后,早已学会如何将自己的心意藏得滴水不漏,现在这连他自己独处的时候都已经无法放开自己的表情。
“听说贤弟高升了,恭喜啊。”柳七身边一美女在侧,半依在他身上,不时地将一粒粒的葡萄送至他的嘴边。
“见笑了,你素来知我是不喜功名的。”赵尚羽半躺在席上,一手支地,托着脑袋,身旁照例也是一位姑娘,跪坐在侧,赵尚羽正好将背靠在她的腿上。
“天章阁待制!清闲的很,皇帝对你可是不薄啊。”
“不然我哪有闲工夫在这里饮酒,我呢虽不如你潇酒快活,却也潇遥自在。人生匆匆在世不过数十年,不用太在意。”赵尚羽发着不知明的感叹,柳七也不接话,只顾自己默默饮酒。
半晌,柳七道:“近日义妹偶有书信送来。”
赵尚羽双眼空洞地盯着柳七身后的一幅仕女图,但目光焦点并不在画中的女子身上,脑袋里出现的是初识杨柳儿那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的模样。赵尚羽心剧烈地痛了一下,将手中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皱着眉头嘘了口气,仿佛在品味美酒,其实他品味到的只有心痛的滋味。
“她——”柳七不紧不慢地说话声被赵尚羽打断:“喝酒!”又是一满杯。身后的姑娘微微欠身将酒满上。
“好!不提也罢,其实今日我还约了一个朋友。那人你也认识。”
“哦?谁?”赵尚羽问得有些有口无心,墙上的仕女图变成了杨柳儿跳舞的画面。
柳七笑而不答。
一杯酒未饮尽,门轻轻推开,浅黄衣衫的丫环探进半个身子:“柳爷,您的客人到了。”
一身烟紫色长衫的晚晴手持折扇,神态自若地走进京城最繁华地酒馆——草堂酒馆的小包间。
“!”
赵尚羽眼睛里充满惊讶,这一刻杨柳儿的影子彻底地消失在九霄云外。
原来自从柳七与晚晴在望天涯底匆匆一别,已过数月,不时记起。于是派恒安给王府送去了拜贴,谁知王府的人只说晚晴小姐早已不在王府,详细情况不得而知。后来婉儿偶然听徐总峰总管说起,告之晚晴,几回转折才打听到近日柳七近日一直都住在草堂酒馆的别院内,于是晚晴约了柳七在此见面。
只是没有想到晚晴看到自己的夫君竟然在这里搂着别的女人喝酒!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当时晚晴只是约了柳七,虽然知道他个二人是好友,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来得正好,你们二人也算是旧识了。”柳七示意晚晴坐下,并吩咐那黄衫丫环送些好酒好菜上来。
“柳大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晚晴坐定后对柳七说道,而对赵尚羽只微微点头。
“没想到你也会来酒馆!”赵尚羽见柳七打算向自己介绍晚晴,便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只手搂过身旁那女人的细腰,女人顺势倒向赵尚羽怀中。
“贤弟眼力惊人,晚晴姑娘如此打扮你却一下子便认出来。”柳七原来以为晚晴只在赵尚羽最为痛苦的时候出现过半日,所以应该不会记得晚晴。只是不知晚晴早已阴差阳错地嫁与了赵尚羽。
晚晴见赵尚羽神情,知他并不想讲出两人关系,如此甚好!
“难道女人便来不得这酒馆么?”晚晴反问道。
柳七哈哈哈笑了几声,两个原来慵懒的女人一下子吃惊地看着晚晴。
“原来这位公子竟是位姑娘!难怪如此俊俏,身上还有香味呢。”
“是呢,我还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柳爷竟然还有如此英俊的男人。”
晚晴咳嗽一声,端起酒杯:“在下敬二位一杯。”
“我们男人自然是比不得女人那般柔美。”柳七向来尊敬女人,当然特别是美丽的女人。
“柳兄怜香惜玉是世间闻名的。”赵尚羽与柳七虽是好友,但两人对待感情的方式却十分不同,柳七多情,赵尚羽却专情,女人再美,如不是他所爱,从来不屑一顾。
席间赵尚羽饶有兴趣地看着晚晴,不过晚晴并不理他,自顾与柳七喝酒聊天,兴致勃勃的样子是赵尚羽从未见过的。两人聊得兴起,哈哈大笑。赵尚羽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烦燥,索性不管,只专心地看墙上的唐仕女图,只是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
“定是酒喝多了。”赵尚羽自己心里说道。
喝了一晚上的酒,晚晴竟然没有醉,眼看着丫环们扶着已不省人事的柳七回去,陪酒的女人也退了出去,房间只剩下两人,晚晴只觉得好久没有如此尽兴:人生得间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向来是晚晴的人生哲学。
“来,继续喝!”晚晴举起酒杯。
赵尚羽看着两面颊绯红的晚晴,咧着嘴对自己笑得无比灿烂,他无言的接过酒杯将是晚晴杯中之酒一口喝尽,就连酒壶里剩下的酒也统统倒进自己嘴里。
“好了,酒喝完了,回家!”
说完站起身便往回走,晚晴摇晃着身子追上前:“哎等等我!”
赵尚羽走得极快,仿佛想甩掉晚晴似的立刻消失在草堂酒馆门外。
晚晴走出酒馆。小二在身后高声喊:“客官你还没有结账!”
“啊?”晚晴脑袋渐渐沉重,无力生气。幸亏今日出门时带了银子。
付完钱,身后小二高声喊道:“欢迎客官下次再来!”
晚晴走上空无一人的大街,赵尚羽早不知踪影。而她来时并未驾车,看来只有走着回赵府了。
晚晴对着浓浓夜色的街道高声喊:“赵尚羽!你这个没品的男人,你要是有柳大哥十分一温柔——”
突然晚晴感觉自己身子凌空,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扯进了动着的马车里。
“啊!”睁开眼,自己侧身躺在赵尚羽的怀里。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还——”赵尚羽此时只觉自己呼吸一阵急促,,抱着晚晴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嘴唇对着晚晴喋喋不休的嘴亲了下去。赵尚羽只觉得晚晴的嘴唇极富弹性,虽然浑身酒气,但仍然可以闻到淡淡的休香,赵尚羽觉得这种味道十分熟悉,只是一下子无法想起在哪里闻到过。
而晚晴在赵尚羽的嘴唇袭来的瞬间彻底晕了,阵阵倦意袭来,只觉得好舒服,将重重的头靠在赵尚羽的胸膛。
“你知道……吗……有人偷……偷……潜入……老爷的书房……”晚晴断断续续地喃喃说道。
赵尚羽一惊,许多事来不及细想。心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讲这个么!
第二日赵尚羽回想起这一刻的事的时候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喝多了,糊涂了,自己曾有过的感觉一定是幻觉。
第二日晚晴在房间醒来,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总之两人都不记得或者不想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