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回冷泽宣给汀然看过木质雕花筒后,冷汀然道:“杨大哥泽宣,这是什么?”
“是逃离令水城之前,父亲亲手交与我的。还不知究竟是什么。”
汀然接过冷泽宣递来的木质雕花筒,也看不出有何玄机,便道:“此物我们一时半刻也无法拆解清楚,还是先理一下这几日的头绪吧。”
冷泽宣遂接过那木雕筒放入怀中,道:“的确。我想了如此多日也仍旧是毫无头绪。我原是想北上汴京去找你和雨烟,却不想”
汀然顿了顿:“汴京我们还是要去。既然你我都想要去汴京,想必雨烟也一定会去。只是我们要早些动身,这一路的追杀,人马越来越多,武功水平也是更胜前者。我怕我们会应付不来。汴京繁华,容易藏身,还是要尽早赶去。”
冷泽宣听毕汀然的话,忽想起什么,遂问道:“二叔没有让你改换名姓吗?”
“父亲说‘冷氏遭此大劫,逃出去后必会有人追杀,刻意隐姓埋名也防不了多久。倒不如就用真名姓,日久了追杀之人反会疑惑。’他特意交代不要另用他名,只是若有人追杀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我现在也不知是何用意”,汀然抿了口茶,接着说:“日后人前我还是叫你杨大哥,若现在突然更换姓名反会让人生疑。”
“这个自然,既已更名换姓,再改反多事”,泽宣答道,“只是你的伤,我们何时动身?”
汀然见泽宣有些许顾虑,自己又担心此处必会不安全,便说:“我的伤不碍事,冷凝散的药效还是很好的。我们明日动身吧,早日到汴京找到雨烟为好。”
且说泽宣为何只让小二买下了一匹马,原来是担心汀然之伤无法勒马。
次日清晨,汀然坐前,泽宣在后,二人策马北上。汀然忍着伤痛,除却途中饮食歇息的片刻,二人连夜赶路,不多日便行至汴京。
二人择一客栈落脚后,打听到汴京第一酒楼食通天客流大,消息灵通,于是便决意去那里打探一下。
且说二人刚一落座,点好餐食。便听见邻座的一人说道:“听说冷氏一族近乎灭族,江湖传言就遗留了冷氏三兄弟的三个孩子,好像是逃走了,据说现在都该到汴京了”,那人说着将盘中的花生米扔进嘴里。
另一蓝衣男子见此人说冷氏,便哀叹:“唉,真乃可惜。我若是知道那三人名姓,样貌,我也定去冒险夺一夺冷凝诀。”
起初那人见那蓝衣男子如此说,便戏谑着:“这还不简单,那冷氏二城主的妻子于渺渺绝色姿容,据说他女儿也是容貌倾城”。说着便瞟了一眼邻座带着面纱的汀然,“若是这几日你见到了绝色女子,倒是有本事去杀呀”!
蓝衣男子哼哼着:“按你这样说,那三月里的忆桥姑娘岂不是要死百次了,这我可不舍得。不过,这冷氏也真绝,孩子长那么大了,外界竟然连个名字也不透露。好歹也给兄台留个名字嘛!”
此时旁边一褐衣男子说:“要名字有何用,名字还不都是能改的。你真当那冷氏三个小毛孩是傻子呀!”
见那三人暂不言语,冷泽宣插话道:“这位兄台,敢问冷凝诀是何物?”
“哟!你连冷凝诀是什么都不知道。嘿!我得给你好好上上课”,蓝衣男子说着将身子侧倾向泽宣,回道:“这冷凝诀,据青衣堂的人说是冷氏的绝世武功,练成者可独霸武林。屠龙帮,青衣堂和阴晴谷此次联手灭冷氏一族就是为了冷凝诀。可好像这冷凝诀被冷氏三个小毛孩带走了”
此时褐衣男子吞了口酒,打断道:“老五你行了,别吹了。若冷凝诀真是武功秘籍,冷氏会被灭门,冷秋山会”,说到这里褐衣男子将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刎颈的动作,便不再说。
蓝衣男子显得有些不满:“再高的武功也抵不过江湖三大帮派联手呀!”
说着蓝衣男子拍了拍冷泽宣:“哎!我说兄台,看你也是江湖中人,身手想是比我好了。不如你去试试,胜了那可是名满天下,败了大不了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毕,这三人也酒足饭饱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泽宣,汀然二人见是如此便在食通天坐了三个时辰后才回至客栈,欲将所听的讯息顺理一下。
回了客栈,冷泽宣将房门掩上,转身同冷汀然道:“令水城的人全军覆没现已毫无疑问,爷爷在外想是如传言所说也已遭遇不测。青衣堂我们在树林中已经交过手,只是不知竹林中那使太宁笔枪的究竟是属屠龙帮还是阴晴谷”见汀然若有所思,泽宣不再说下去。
“那手执太宁笔枪的不像是江湖中人,他们皆是蒙面突袭,出剑也不比青衣堂留有余地,反是招招致命。再者他们的服饰也精致许多,我觉得不像是江湖中人”,冷汀然分析道。
冷泽宣忽然转身说:“汀然,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从饮马洲到汴京,我们都未遭遇追杀。”
二人恍然,也即刻都明白唯一的可能是要追杀他们的人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行踪。绝代繁华的汴京背后已经设下了重重埋伏。那么此刻找到冷雨烟便更为迫切。然而更让二人不明白的是明明汴京人人都说江湖四帮,然而提来提去却始终只提及了三个。
又见街上巡查的卫兵甚多,恐会招来麻烦,他二人便决意白日里由冷泽宣一人打探雨烟的消息为好。
小住两日后,冷泽宣并未找到什么线索。然二人所带银两已不足以支撑多久,若要查探雨烟的消息,先解决银两之急是关键。于是冷泽宣在汴京街道上踱步,忽见前日食通天那蓝衣男子所提的三月里婷立前方,门梁上贴着招聘武师的。
冷泽宣转念想:此处烟柳场所,虽是鱼龙混杂但比起别处则更为安全,武师一职不妨一试。于是便踱步走进三月里,但见雕梁画栋,陈置十分典雅。楼中堂设一圆形舞台,四根圆柱分立四方,东西两侧各有扶梯通向上层,此楼共有三层,每一层的回廊处向下俯视皆可观舞,雅间厢房分四方而设。只见中堂顶梁处高悬下两联,一联为空白,另一联上书着“风雨如晦人如旧”。泽宣见奇,又听旁边人拍手叹道:“忆桥姑娘这联叫人如何对是好?”
“不知何人能对得此联,好让我们沾沾光,一睹芳容呀!”
“这几日来试对的人还不都是灰溜溜的走掉,忆桥姑娘这分明是在为难我们嘛!”
“不然不然,这才是此女子比之其他的不同之处,所以诸位兄弟才聚在这嘛!”
“说是如此,可也不能让我们连着几日都只是对着这对子发呆呀!”
听至此处,泽宣转念一想,提起几案上的毛笔,凌空而起,在另一空白联上写下“旧城若殇心若亡”。
落笔时,只见花飞漫天,一女子外罩一赤色纱罗,罗上以黑丝绣有淡淡的素梅,发上束一“飞天髻”,发间红梅掩映甚是清丽。这女子携一红绫自阁楼踏花而下,落至中堂中央的圆形舞台上。却道此女子是何人,此女子便是江湖艺妓,汴京第一名妓林忆桥。
见此场景,台下看客皆是目瞪口呆,接着便是欢呼雀跃声夹杂着掌声袭来。那雅间的王公子弟,富贾巨商皆走至扶栏上向下观望。
此时林忆桥转向冷泽宣道:“公子今日对出此联,虽不甚好,但比及近日庸俗之对,已属其上,且其中慨叹之意甚深不知公子是想听《寒城冷雨》,还是想看扇舞呢?”
冷泽宣作揖道:“在下杨不知,并非来看林姑娘弹琴舞曲,无意冒犯。实不相瞒,在下意欲应聘武师一职,还望姑娘引荐。”
林忆桥看着眼前此人,忍不住笑了道:“杨不知,不知。那公子为何要对我所写之对?直接扯榜应聘即可。”
冷泽宣道:“姑娘之对,让我思及自身经历,忍不住对了下联,让姑娘见笑了。”
林忆桥微微抬眼,心中暗忖道:天下竟然还能遇到读懂我心之人,此对虽然无甚文笔,但其中之意实有凄婉相惜之感,实属不易。
便回身说:“云娘,武师不必再招了,就这个吧。”只见一白发老妪从内堂走出,示意冷泽宣跟过去。泽宣向忆桥再次作揖道:“谢林姑娘引荐。”便紧步跟上那白发老妪。
那白发老妪也不回身看他,只是边走边道:“最近世道乱的很,你只需教我这的几个下人些遇敌防身之术即可,无需太难,但要能对付些江湖草莽。我家姑娘引荐的你,我也就不试你的功夫了。明日就来吧!”说着老妪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面前的庭中空地。
“房间就在内庭的第二间”,老妪补充道。
“妈妈,我还有一妹妹同来,不知可否?”冷泽宣问道。
“叫云奶奶,不要叫什么妈妈,你真以为这是青楼妓馆”,白发老妪沿着庭廊走着,摆摆手道:“叫她先与忆桥姑娘同住吧。最近客房紧的很。”
冷泽宣道谢后,转身准备回客栈。恰遇林忆桥自中堂厅中回来,二人擦肩而过,都微微点头,淡然一笑。
却道冷泽宣在三月里这段时间,冷汀然那边如何。
且说冷泽宣出客栈后,汀然便准备再去食通天探探消息,便蒙上面纱自客栈而出。怎料行了没几步,便遇上一路卫兵,强行要求汀然揭下面纱。
汀然忽的想到前几日食通天那几人的话,自己这容貌恐会带来麻烦,正在迟疑究竟要不要揭下面纱。哪知那几人见汀然迟疑,二话不说就打起来。
汀然虽带着伤,无奈只有见招拆招。那几名卫兵见奈何不了汀然,其中一名便抽出一支细弩。这弩汀然一眼便认出,此前发出自己所中之箭的正是同样的弩。汀然暗笑:看来这箭是官方配备的,盯上冷氏的人可真多。
正欲接箭之时,只听一清亮如戏中小生般的声音道:“暗箭伤人非君子,老将军难道没有教你们吗?”
接着此人左手拦腰挽住汀然,右手执一画扇轻而易举便将那细箭击落,扇面毫无损伤。此人回手挽住汀然之时,汀然见那人着一袭素白缎面衣,袖口黑色丝织纹饰,腰间所系玉佩香囊十分考究。再看此人面目清秀,生就一副王公贵族之相,却有隐士风姿。举止高雅,风流无拘,眼眸凝视,温润似水。
却道汀然此时如此思量,那人凝眸看着汀然,虽有素纱遮面,但双眸之中那暗含的凄婉清冷孤高的令人动容。仿若前世相见过一般,凝视许久,早已忘记周遭一切。冷汀然见那人呆住,似乎没有放手的意识,便将揽于其腰间的手轻轻拨开,后退了两小步。
此时一卫兵向前跪地道:“小王爷,下官秉公办事。望小王爷行个方便。”
听罢此话,冷汀然揭开面纱向那卫兵道:“方才实在抱歉,扰了你例行公务,还请小哥行个方便。”那人恍然才见,眼前这女子眉如翠羽,腰似束素,一袭白衣,宛若仙境中人却更似前世相约的故人。
欲详知此人身份,还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