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回那卫兵所称道“小王爷”的白衣男子,愣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转向那卫兵道:“哦?秉公办事。欺负一女子也算秉公办事?”
但见此人向冷汀然作揖道:“在下迟城,敢问姑娘?”说着他便抬看着冷汀然。
冷汀然心下想:方才见他武功不凡,又是王公子弟。此次出到汴京,雨烟还未找到,还是平了这事为妙。于是汀然便答道:“冷汀然谢公子相助。”
迟城暗想:这女子倾城绝世,秉性竟也如此独特,只说“相助”而不言“相救”,若不是我的帮忙,她能接下那一箭?便向那几个卫兵说:“回去告诉你们老将军,此女子不会是她要的人。”
那卫兵呆看着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支吾道:“这女子方才说她姓冷,这属下更不敢放过了。”迟城见状,便用扇子敲了一下那卫兵的头,道:“还不快走”。汀然见那几人面有无奈只得撤离,又看迟城,再者加上方才言语,心下已猜其用意有八九分,心想:如若解释一下方才交手原因,或许日后可少些麻烦。
于是汀然道:“迟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方才是我自己未解白纱让几位卫兵误会。”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迟城回说:“家父卫兵太过粗暴,姑娘谅解。最近例行检查增多,姑娘一人要多加小心。”
汀然暗笑道:这人面对卫兵竟然直呼自己的父亲为“老将军”,不知这后面又有何故事。
此时冷泽宣赶到,急匆匆的问冷汀然:“汀然,方才听说有打斗。我就担心是你,没事吧?”看着焦急的冷泽宣,汀然忙微微示意冷泽宣太过急躁,笑回:“杨大哥,我没事。多亏迟公子。”
迟城微微欠身道:“冷姑娘客气,不谢。”
“既然如此,迟兄,不若赏光食通天,小酌一下可好?”冷泽宣看向汀然又回身向迟城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迟城正愁如何能与这神秘女子有所深交,此等机会,他怎会放过。
冷汀然心中虽是不愿,可奈何冷泽宣已然邀约,自己便也不好推辞阻塞。
三人刚迈步进食通天酒楼,小二便忙不迭的赶上前来:“小王爷,今日是去楼上您的常备雅阁,还是顶楼的揽景台呢?”
迟城转身向冷汀然道:“冷姑娘决定。”
汀然说:“不必麻烦。楼上雅阁吧。”
此时冷泽宣早已满面狐疑看着汀然,那表情就像是在问:王爷!哪里来的?
三人落座后,迟城拱手道:“杨大哥,还未介绍,在下是关南王之子迟城。敢问杨兄与冷姑娘?”
冷泽宣亦拱手道:“在下杨不知,汀然是舍妹。今日多谢王爷相救。”
“哎!”,迟城摆摆扇子道,“杨大哥不必如此称呼,叫我名姓即可。我素来喜交江湖人士,此次与杨兄,冷姑娘相遇亦是机缘。杨兄这名字道是有意思。既然冷姑娘姓冷,如此,二位可是表兄妹?”
问及此话,汀然和泽宣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对方,像是存放了许久的秘密再次被揭开,本就不愿再提,于是二人都不做声。
迟城以为是自己失言,初次见面问的太多,自悔不该如此,哪怕急欲知道他二人关系也不该如此,便说:“冷姑娘,抱歉,我无意冒犯。今日我问的太多了。”接着便下意识的拿起空酒杯酌了一口。
冷泽宣见气氛尴尬,便随口问道:“我与舍妹初来汴京,常听人言江湖四帮,却始终只有三帮,不知这第四帮是何门派?”
迟城笑道:“说来惭愧。这第四帮便是家父的关南军。杨兄可能不知,家父雷厉风行,颇有江湖之气,只是死脑筋,一心只为朝廷效力。这第四帮便是众人皆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关南军,毕竟百姓还是对朝廷有所忌惮,担心此名号有侮王家名声,故而大多不提。”
此时汀然想:此人虽心思单纯,然而其父是朝廷中人,王室本未参与灭我冷氏一族,但为何又会派关南军一路追杀。从前日林中所遇追兵来看似乎关南军领到的是死命令,朝廷与我冷氏又有何恩怨?看来方才打斗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还是远离此人为好。
三人吃些茶点果品,小酌几杯后,汀然,泽宣推说有事,便结账先行离开。
迟城暗自伤神之际,忽然回过神来,这一走日后如何再聚也不知。
他也唯有起身回府。却道迟城刚踱步绕过府上玄关,一建窑黑釉加金彩瓷瓶便冲着他飞过来,只听一稍有沧桑却雄浑有力的声音吼道:“小兔崽子,你真是要气死老夫!”
却道此人是谁,正是迟城之父,关南王兼镇南总兵迟岩涛是也。
只见迟城侧身接过白瓷瓶,单手抱住轻抚了几下,调侃着说:“哟!老将军又和谁动气?也别毁了我上好的建窑瓷瓶呀!”
此时但见一硬朗老汉从堂中疾步迈出,指着迟城道:“逆子,你是不是活的耐烦了!老夫抓人何时轮到你干预,你除了与我对着干还会什么!放了疑犯你如何承担?!”
迟城一想定是白天的事,正欲解释。
只见老王妃上前挡住了迟岩涛道:“岩涛,有什么事不能和儿子好好说?消消气,去里间说。”
说着老王妃向迟城使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走,便挽着气急败坏的老王爷向里间走去。进了堂后,关南王自桌上拿起一官牒摔至迟城面前,厉声喝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迟城拿起官牒,上面书着:“上密令,诛杀冷氏后人,事关社稷,不得有误。”
看罢,迟城心想:冷氏,莫不是与日间那女子有关?还是先看看这老头怎么说为好。于是迟城装傻道:“这与我何干!你知道我向来不管朝廷之事。”
关南王听了,动怒道:“不管?!你今日放走的那名姓冷的女子若是疑犯,我看你如何不管!”只见关南王手拍桌子,指着迟城道:“你这逆子,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听到此处,迟城气了,便道:“何为正业?做朝廷走狗就是正业?!冷氏与朝廷何干,值得他们如此劳神!若此为正业,那对不起,关南老王爷!我迟城绝非此类人物!”说着便拂袖转身离去。
关南王气的大吼道:“我是走狗!我若不是,你能活到现在!就知与什么忆桥姑娘吟诗作对,就知玩物丧志!若无这关南王的名位我看你如何玩!”说着便意欲摔碎置物架上的那对德化窑青白瓷盒。
老王妃上前拦住道:“岩涛,别生气了。城儿一时不理解,日后他会明白的。你我都老了,若是我们不在了,这关南王的位置总还是要他来坐的。”
听妻子如此说,迟岩涛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望他早日成熟些。可你看他,对朝廷的事完全不上心。”说着无奈的摊了摊手,长叹了一口气。
且说迟城回至房间后,不一会儿老王妃便来了。
迟城把弄着手中羊脂玉籽料,见老王妃进来,便笑向她道:“母亲,你又来做和事老?”
老王妃坐下,将那籽料放置一旁,握住迟城的手说:“城儿,你也该体谅一下你父亲的用心了,他也是为了你好。”
“母亲,你不用说了。我说过不愿意做的任凭怎么说我都不会愿意。”
“那你打算如何?就这样玩下去。何时成家?何时接起这王府的重任?我和你父亲有一天都是要走的。”说着说着老王妃的眼里噙着些泪。
迟城紧握老王妃的手说:“母亲别这样说,你还年轻呢!还能陪我很久很久。”
老王妃看着迟城小孩子般的那执着劲,破涕为笑道:“我与你父亲老来有你很满足了。早日成家吧。母亲知道你爱玩,但烟柳之地的女子切不可娶。不要问母亲为什么不同意,很多事情你身在其中必不由己。我们只能最大限度的给你自由,你的王妃可以自己选择,我与你父亲就不干预了。”
迟城听到此处,想到了日间初识的冷汀然,便问:“姓冷可以吗?”
老王妃笑笑道:“是你白天所见,放走的那女子?”
迟城惊讶道:“母亲怎么猜到的?”
老王妃道:“养了你十八年,怎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母亲劝你不要太轻信他人,一面之缘你怎知她是好是坏?”
迟城道:“母亲,你只说好不好?”
老王妃道:“这要看你父亲了。城儿对那女子可知根知底?”
迟城挥挥扇子说:“母亲,你若是见到她,一定会喜欢的。”说完此句,迟城怅然若失,心中想到:如何能见,只是不知她现身在何处?
再说离了迟城后,冷泽宣便将三月里之事告知汀然,二人便打点行李,来至三月里。此时华灯初上之时,宾客云集三月里,皆欲一睹新晋舞姬秦笙歌的舞姿。
你道有缘千里能相聚,这新晋舞姬秦笙歌实则正是冷雨烟。且说冷雨烟同白少棋为何也会在这三月里。
原是那日林中拜三念法师所救,一路北上逃亡汴京。那日手持青色雁翎刀的便是屠龙帮帮主穆老九,他同阴晴谷的两路人被三念定于林中三个时辰后方才能自由舒展身子。又经一夜休整,再找到冷雨烟他二人的行踪时已经两日之后。再设埋伏时,却又遇三念法师相救。穆老九气得暴躁却又无奈,遂只得一路跟着冷雨烟直至汴京。
那冷雨烟在临近汴京城时遇一老汉逼迫一年轻女子,听那老汉同女子的谈话方知那老汉欲将自己女儿卖至三月里换取些酒钱。那女子哭得凄厉,冷雨烟不忍,便求白少棋去救那女子。白少棋拗不过冷雨烟,只得同她上前询问。那老汉只是扯着那女子,撒泼骂道:“你个不孝女,老子我都快饿死了。让你去跳个舞怎么了!还能死了不成!你快点给我走!”
那女子一手被老汉扯着,一手不住的抹着泪,身子只是往后退缩着不愿走。
白少棋上前道:“这位大叔,可否听我一言。”
那老汉侧脸瞧一言白少棋,又扯着那女子道:“我们家的事外人别管!”
白少棋自包袱中掏出一锭银子放置那老汉眼前,道:“如此,可以听我说吗?”
那老汉方停了手,接过银子咬一口,见是真的遂忙踹入怀中道:“你说吧。快点的啊!”
接着,白少棋便将一袋钱自包袱中取出递与老汉道:“想必这些银子比你卖这位姑娘的要多得多吧?我二人欲买下你女儿,你只将那契约交与我们即可。”
那老汉一脸质疑的看着,道:“哼!天下竟有如此好事?于你们有什么利处呢?”
白少棋道:“你只说愿不愿意,余者你何必多管。”
那老汉犹疑的看了会,自怀中取出张卖身契塞至白少棋手中,夺过那袋碎银便匆匆跑走了。那老汉刚走,女子便直跪在地上哭诉道:“求求二位不要将我卖去三月里,我真真不能,我已与人相约了。求求你们了!”
雨烟上前扶起那女子。白少棋打开那卖身契看到是卖至三月里为舞姬的一张契约,皱了下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白少棋对那女子道:“谁说我们要卖你了。你只同你相约之人离开便是,但要保证永远不回来才可。”
那女子停了哭泣,神色恍然看向白少棋,只是万分不信。
雨烟在一旁安慰道:“你放心,我们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
那女子慌忙道了两声谢,匆匆跑走了。
见那女子离开,雨烟遂紧跟几步赶上白少棋,问道:“你让她走了,然后呢?我们怎么办?”
白少棋吞口酒,摆摆手走着,微微笑向雨烟道:“跟我走就是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