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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浥水东流
书名：冷凝诀 作者：茶子 更新时间：2016-12-12 23:01 字数：3049
此回我们先暂且放下芮城之事，谈谈汴京城内的风起云涌。且说关南王府十几日之内却是已烧冥钱千万，排位也已自厅中移开，然府中廊亭间牌匾下依旧是悬着白布白花。四下甚是沉寂，于是在外人看来这王府似是平静无碍，但实际却不如此。
自迟岩涛离世后，迟城变得寡言了许多。自是因为心下清楚朝廷既已忧心其父，自然也不会放心这府中余下能重握兵权的人。他已无心，然朝廷有心。上上下下他们的如意算盘却打的甚好，一面想利用着你，让你乖乖听话，一面却又不愿放权，不愿让他们那点所谓的‘利益’落入别人口中。你若是不顺从，那么结果早已经有人在前头验证了。
迟城知道四下里正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王府，洞察着一切瞬息的变换，此时唯有以静制动，唯有平静的忍受才能安抚他们即将张开，侵吞这王府的血口。
老王妃自迟岩涛离世后，心中虽是悲痛，心力交瘁之时便也想撒手离开。但又恐迟城一人负担太重，遂不愿让他担心，便也是勉强度日。且说汀然却是知道老王妃所想，在府中无事之时便也常同廉袖一起陪老王妃闲谈，虽不求能一解心结，但也以求舒缓罢了。
几日里，迟城同迟羽二人便也察觉些异样，觉出这府中必有朝廷的眼线。关南王府本是将军府邸，虽说府中家丁本也是体格强壮，可却有几人体力甚好，像是军营中训练过的，且先不说什么骨骼精奇，单是处事老练且办事之事总似在留意些什么也足以让他兄弟二人怀疑了。待丧葬大小事宜处理完后，迟羽心中却还是窝着股火气，彼时未问的问题极欲一吐为快。在正厅兄弟二人坐着，迟羽遂问道：“哥，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何父亲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朝廷赐死了？为何哥你所袭爵位现如今看也只不过是个虚爵？”
迟城放下手中的茶托道：“父亲的离世是我做儿子的欠他的，你若是埋怨便怪罪于我好了。”
迟羽一头雾水，不明道：“哥，你这在说什么？”
迟城浅笑一声道：“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要保冷氏，父亲想来也不需要这样。”
听至此处，迟羽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加上其前前后后零碎听得的，便也约莫知道迟城这是在将一切罪责归于他自己了，遂问道：“哥这是在揽罪吗？若说有罪，那么我便应是第一人，若不是我当时冲动，若是我没有离开府上，断然不会让父亲如此。”
迟城抬头看看迟羽道：“可父亲离世终究还是因为牵扯进了冷氏的”
“那哥后悔吗？一定是不后悔的，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你还是会这么选择的。若说有罪，倒不如说是朝廷之罪”
未等迟羽说完那‘之罪’二字，迟城打断道：“羽弟。”遂抬起右手做了个勿言的手势。迟羽会意，便道：“哥哥可也是怀疑这府中？”
迟城点点头。
迟羽在一旁坐下道：“如今单从你爵位所留全无实权，便可知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单单因为冷氏，怎至于此？”迟羽此时说着，心中便也想了明白，这朝廷不过是早就觊觎父亲的兵权罢了，这冷氏只不过是众多幌子中的一个。如此想，心中便是冷笑一声。
二人既都已觉乎府内有眼线，迟城遂不再同迟羽议事，只听迟城同迟羽道：“眼下的局势，羽弟定然是明白的，如今我们不可再鲁莽行事了。”
迟羽遂回道：“哥哥说的正是。我也明白，如今唯有先平息旧事不再生事为好。”迟羽如此说，心中便觉得与其同朝廷此时较着劲，倒不如此时不动，彼时他不动我动来的好，这也正是初时同老王妃商议已定的。
如是，迟羽遂不时出府，时常在茶寮酒肆驻足，全然一副悠闲姿态，实则是为了观察时下态势，从客人口中听得些风声。
那日迟羽在正闲坐于柳泉茶斋，侧旁进了两文人打扮，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其中一人摆摆衣袖坐下，同另一人道：“你方才说的穆老九可是屠龙帮帮主？你且说他如何？”
另一男子却也不回身，只抬手指一指身后。方才那男子探头看时，见这男子身后那壁上横挂着一副字，写道是“非礼勿议”。那询问的男子遂不再言语，两人遂聊至他事。
迟羽坐在一旁，听他二人提及穆老九，心中却也好奇。本欲询问，但忽的思虑到如今府上的情形，便觉得还是避嫌为好，遂耐着性子想听他二人讲下去，却不想这二人并未有意开这话匣。一时迟羽听的无聊，遂起身离了这茶斋，一路向府里走去。
快进府邸之时却是遥见一老妪一路疾步，像是朝王府这边走来，迟羽遂停了脚步。待那老妪走近时，一看却是三月里的云娘。只见云娘额角上有些许擦伤，粘着些血丝，一手低捂着腹部。迟羽遂忙上前扶住，问道：“可是云娘？怎么会这样？！”
云娘见是迟羽，虽不及迟城熟识，却也知道他是其弟弟，便道：“我是来找小王爷的，还请羽公子引我进府，我有要事！”
迟羽一手扶住她，见她如此焦急，遂道：“何事？同我讲也是一样的。”
云娘抬眼看看迟羽，腹中隐隐刺扎的疼痛着，心下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忍到见着迟城，再忍到讲完这事情。如此想着，遂道：“穆老九现在三月里，还请公子去救我家姑娘。”
迟羽一听，却是呆呆的愣在那儿，心中登时千百思虑周折往复着。若是在从前，他定然会义不容辞。可是如今，王府中人尚且身陷囹圄，又如何能再救他人。再救，难保不是再惹祸上身。他忽的质疑着自己，这是不是懦弱怕死？
云娘见他愣神不语，遂问道：“羽公子，还请你快些为好。再晚些，姑娘只怕”正说着便似已要哭了出来。
迟羽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推开云娘的手，微向后退了一步，弓着身子埋头道：“还请云娘莫要怪罪，王府时下情境，实在不能帮您。”
云娘甚是震惊地愣在那儿，看着迟羽。迟羽抬了头，心中却清楚，这是自己所能给的再明了不过的答案。他不是怕死，只是不能再让更多的亲人去送死。
迟羽欠身道：“云娘，若是忆桥姑娘顾念她同我哥哥的情谊，只怕她也会这么选择的。王府正值危难，若再生事端，难保不会给朝廷更多借口。您还是请回吧。”又见云娘似是要昏厥的样子，遂向王府门口的卫兵招手道：“这有位老妇人，你们且过来一个送她去一下医馆。”
那卫兵见是迟羽，遂小步跑来扶着云娘。迟羽便未再回身，遂向府内走去，只感觉背后阵阵灼热，心中虽是五味杂陈，但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出第二个答案。云娘却也不说话，便是看着迟羽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关南王府的照壁之后，自己遂才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且说迟羽进了府内，见老王妃同迟城等人正坐在正厅。见是迟羽回来，廉袖上前接了佩剑，待迟羽进了厅内，迟城遂轻声问道：“今天可有什么事？”
迟羽犹疑了一下，将外罩的大衣脱下递与廉袖，遂道：“都是些琐事，也无甚大碍。”遂侧身坐至一旁，心中却还是想着方才的种种，一面埋怨着自己的不仁不义，一面却又提醒着自己，此事断然不能让迟城知道。如此一时半刻，也未听迟城他们在说些何事。
且说迟城见他呆坐着，遂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迟羽抬起头，愣了半刻，遂道：“没有。没有。想来是这些天有些累了。”
老王妃遂道：“累了就去歇息吧。也别在这同我们干坐着了。”
迟羽遂拱手告了安，离了座，便同廉袖回房了。且说他二人离开后，老王妃抿了口茶，笑向迟城道：“城儿，你羽弟，虽不是你父亲亲生的，秉性脾气有些却是比你还像你父亲。”
“哦？母亲说的是？”
“凡事知轻重，懂周全。这是早些年他帮你父亲带兵时，我就看出来的，若是没有这些事，他却是个做将军的好料子。”
迟城回道：“还不知道母亲慧眼竟能识将军，不知母亲看儿子是何料子？”
这一说，却着实让老王妃敞怀一笑了，遂道：“你呀？你就是一块贫嘴料子。”汀然在一旁听毕，便也是会心的笑了，见着老王妃此刻笑意舒展，却也是宽心了许多。
次日清晨，却无预兆，天便是濛濛地下起了细雨。廉袖觉得府内冷清，便披了件外衣，打了伞，站在王府门口看行人来去穿流，心下便也觉得热闹些。正是呆看着，却似忽的发现了什么，便绕过照壁，向正厅内的汀然道：“嫂嫂，你且来看看。”
汀然便从侍女手中接过伞，遂同廉袖走至府外。
欲知二人所见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