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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两重心字
书名：冷凝诀 作者：茶子 更新时间：2016-12-12 23:01 字数：3327
“若没有痛彻心扉，又怎会大彻大悟？”氤氲之中，雨淅沥的下着，一个模糊的声音浑厚却又悠远，乘着风萦绕在白少棋的耳边。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白少棋并没有在意。他只是隐隐的从前方的微光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雨中散动的梨蕊色纱衣，因着跑跳而轻轻扬起的发丝。熟悉的笑声和呼唤，那身影不时的回首，眉心墨色的花钿，浅颦浅笑的眉眼，引着白少棋向前走着。她低声唤着：“少棋。”微微抬着手，却未停下脚下向前走的步子。顺着那雨中的微光，白少棋见她慢慢停了下来，他想要走上前，狠狠地一把搂过她，问她凭什么一身不吭的就离开。可是他还未动，她就怔怔地向后退了几步，收了眉眼中的笑，眼角是瞬时落了泪，就这么近却又那般远的，同他道：“别了，少棋。”她忽的纵身向后，一瞬就消失在了眼前。周围的景致在那一瞬清晰了起来，峻冷的山石，衰萎的草木，黑暗勾勒下现出的悬崖，空濛的雾气缭绕在崖边，再无遮拦。白少棋恍然的跑上前，失足跪在水洼中，向下看，空荡荡的一片死寂。他已失声哭不出来，夜幕中雨势骤起，他抬眼，觉得自己在一片荒芜之中被什么扯着下坠白少棋惊得一震，猛地坐了起来，觉着额前的汗珠顺进了发丝里。头中昏沉，费力的睁开眼，一切却还有些朦胧模糊。他心下一急，想起了那墨色丝巾。摊开手时发现不在手中，忙四下摸索，待摸至怀中那丝柔软时，心中这才安稳下来。
一旁配玄见他醒来，遂忙又倒了些热水来，站在一侧却见他并未伸手来接。白少棋定了定神怔怔地坐着，想起方才的梦，那么的真实，音容笑貌却似还在眼前。只是那雨未免太大，夜幕未免太黑，雨烟一人在那儿，不会害怕吗？她说别了，别了。她是真的已经走了。
配玄伸手在白少棋眼前晃晃：“白兄弟？”
白少棋抬头看他，又看向那递来的冒着烟的茶杯，晃一眼四周。低头见了身上盖着的厚厚毯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船舱里。他抬手接过了茶杯，没有说话。
配玄见他眼神恍惚，额上冒着细汗，遂又走至一旁递了条帕子，道：“是梦魇了吗？这两日你一直昏睡着，不时的蹙着眉，很是不安是梦到了冷姑娘吗？”
白少棋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忽觉身后一阵微风吹灌进来，配玄回头看时，见是冷泽宣自舱外回来，遂同他道：“少主，白兄弟已经醒了。”
冷泽宣侧头看向白少棋，坐在床榻上，略显清瘦的背影，缓缓道：“少棋兄，吃些东西吧。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烟儿若是在，定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说着便走至了一旁桌边，配玄会意，便亦上前取了些糕点出来。
白少棋一言不发，拉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下了床，略倾着身子缓步出了船舱。冷泽宣同配玄在一旁看着他顿着步子走着，停了手中打开的纸包，却都未再加言语阻拦。
船外的景致都已经大不相同了，天显得清冽，不时有飞鸟划过，留下一抹倩影。不在峡中，两侧唯有远山，山上却也都是郁郁葱葱的长满了草木，不显冷峻反是敦厚。小舟划过，拂起江面淡淡觳纹。周遭一切都如此的满溢生机，而为何心却寡淡的无力欣赏。雨烟若是见得到这景致，一定是满心欢喜的。这么想着，白少棋却觉得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挤不出来了。曾告诉自己，人生难免失意，金樽清酒相伴，潇潇洒洒，就不会再有牵绊了。可如今，她走了。白少棋觉得，自己就连一杯热茶，一份惬意，都不应也不该拥有。也许自己就该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样，或许就可以见到她了。
正想着，忽觉肩上多了件披风，仿佛是多年以前的熟悉，晃眼侧身看时，却是配玄。配玄木讷的脸上缓缓的朝他挤出个笑容，有神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无声的安慰。白少棋从前未曾特别的注意过配玄，只知道这个身材小巧个子不高的人，是冷泽宣身边的护卫，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若不在冷泽宣身旁时，便也是替他处理大小事务去了。白少棋侧回身，抬手收了收肩上的披风。
配玄拍了拍白少棋的肩，安慰道：“白兄弟，都会过去的”正说着，这生硬的安慰却又戛然而止，剩下的话似是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配玄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一时觉得再多的安慰都是多余的，遂又抬手拍了拍少棋的肩，便转身回舱了。
船行了几日，至转陆路的渡口，一众人等下了船。在渡口自有接应的芮城卫兵，打点了一应所需，早早便在渡口候着。待一应伤兵安顿进车内，冷泽宣正欲上马车，见白少棋却似未有上车的意思。配玄小跑着自船那边过来，见他二人仍未上车，遂问道：“少主，白兄弟，是还有什么事吗？”
白少棋转头看了眼配玄，侧回身，拱了拱手，向冷泽宣道：“冷兄弟，我想去一趟辋川，就不同你们回芮城了。”
冷泽宣顿了顿，半晌才说：“好。”遂又同配玄道：“配玄，牵匹马来，顺便抽些行路银两。”配玄应着自去一旁，不时便理了个包裹回来，连同缰绳递至白少棋手中。
白少棋接了过来，看向他二人，言语中平缓的没有情绪：“就此作别了。”
冷泽宣拱了拱手：“一路小心。”
未有多言，白少棋对这眼前的一切并不留恋，他腾身上马，扬起缰绳便策马离去了。几乎未多做停留，白少棋日以继夜的向常青山走着。那里是雨烟曾心心念念的地方，那里还有她爱的茶爷爷，也许该带她回去看看。
马蹄声声，扬起尘土，踏过那片密林，待眼前开阔时，又是熟悉的一切。已是黄昏时分，夕阳余晖散落，正像是当年的那个辋川。少棋翻身下了马，松了缰绳，呆看着那斜坡上的田埂。那个蝉鸣之日，她还在身旁，嬉笑打闹着，与他并肩在这走着，都还似是昨日。只觉得心中痛楚，白少棋侧过身，沿着庄前的小路，向茶庄内走着。一切都还归置的井井有条，都还是熟悉的样子。穿过厅里，在茶室，白少棋见到了孟子了。
茶室是半开式的格局，微光透过拂起的纱幔斜照在茶具上。孟子了跪在几案旁，俯身煮着茶。忽听得声响，侧头看时，见是白少棋，遂放了手中的茶漏。正欲问时，想了想：哦，是了，雨烟姐姐应当是将一切都证实查明了。他来，是来看茶爷爷，心中觉得歉疚吧。未有太多讶异，子了执起手中的茶漏，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动作，问道：“雨烟姐姐都同你说明了？你，还和她在一起吗？还是，已经分开了？”
白少棋顿了顿步子，心中不明孟子了在说什么，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子了抬头看向他，面容憔悴，唇微微地泛着白色，眉宇间少了些从前的英气，眼中含着蓦然哀思，却似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子了将滚水倒进壶中，热气蒸腾着，她收回目光问道：“我说的，就是你来这的原因。你真的不明白吗？”
白少棋没有再回答，径自走过她面前，顺着旁门走去茶室外，似是向着茶老的墓去的。子了起了身，跟了出去。
只这么半刻，再抬眼看时，夜幕已倾斜着压了过来，天的一侧蒙上了淡淡的墨色。孟子了跟在白少棋身后，却见他没有径直走向茶老的墓碑前。而是跪在茶老墓碑的另一侧，在墓旁的空地，徒手拨着地上的泥土。缓缓地拨开，堆在一旁，再缓缓地拨开。
子了不明，却心中隐隐的有着不安的感觉，她走上前去问他：“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你在做什么？”
“冷大哥知道了吗？”
白少棋都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推开地上的土，一层一层直至现出一个小小的坑。子了见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巾帕，隐隐的有些血色，可巾角那熟悉的荼蘼绣饰却逃不出子了的目光。她趔趄着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随即上前扯过白少棋的衣襟，哽咽道：“她到底有没有问过你？！她到底有没有说？！”
白少棋面朝着她，她看着白少棋游离无神的目光，手中紧握着那巾帕，心中哑然。子了松了手，不禁笑出了声：“姐姐，你怎么真么傻？！怎么这么傻！”她跪在地上，看着白少棋在面前，真觉得自己当初或许就不该告诉雨烟这些。
白少棋伸手继续拨了拨那表面因方才的冲撞散落下去的泥土。只听子了声音低哑着：“一直以来，你才是我们之中那个给李雪蝉传递消息的人，是吗？”
她见白少棋停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地盯着地上，却未看向自己。子了接着道：“雨烟姐姐是已经不在了，是吗？”
白少棋喉中哽咽了一下，仍旧没有回答她。子了跪在那儿，抽泣着笑了笑：“姐姐她是不是从没有告诉过你，你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
心中一怔，白少棋侧过头看向子了。子了撑着地站了起来，迎着白少棋的目光。她多恨，可是比起恨他，子了却更恨自己，早在当初明明就该想到雨烟的选择终会酿成今天的局面。子了笑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在想些什么！这里！这里！躺着的，都是爱你的人，本都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做？！”
怎么忍心？白少棋想着，我怎么可能忍心，只是，竟有太多是我也没有料想到的结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