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前,横七竖八倒了十来口人,原来不是没配人手,而是人手配了却偷懒来吃夜宵了,如此正合天意。晕倒了好,晕倒了好办事。
“苢儿,还愣着做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快去找伯父伯母。”薄言牢狱里跳出了几步,恍然未见芣苢跟着,只得沉声促道。
芣苢愣愣的回了神,忙不迭紧步跟上。
天牢牢犯重多,然大家见他们他却未着半分惊讶,反倒个个冷着眼,仿若是看笑话般地看着他们路过他们的牢前。
芣苢一一找去,终于在最里间的牢房找倒了年过半甲的文格与陈青莲,他们相互依偎着,不知是否睡了。想起文格往日的风光,如今却落了如此田地,芣苢一进气哽,闷住了嗓子,叫出的声音有些吹散不甚真切:“爹爹,娘亲。”
二老好似睡着好,芣苢又唤了声。
文格猛然一怔,抬头四下看了看,底头与陈青莲道:“老伴,我好似听见咱们的苢儿的声音。”
陈青莲头也未抬便数落道:“呸呸呸,不许瞎说,咱们苢儿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还是青木道人的入室弟子,怎会叫那些凡夫俗子逮着。”
芣苢眼一热,泪自涌之:“爹爹,娘亲,孩儿不孝,来看望你们了。”
似听得真切了,陈青莲亦抬了头,听声辨位,往芣苢的方向瞅来,震惊之色显于言表,与搀了文格的手,蹒跚而来。
地牢湿气重,衫的空气阴阴潮潮。
芣苢伸进双手,将二老递来的手捉在手心里,感觉手心里的冰凉,泪又涌下了些,不住的哽塞抖动了双唇,泣不成声。
“宝贝女儿,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到底是一家之主,冷静于一般妇儒。
“爹爹,没有多少时间,你告诉我缘由,我与薄言想法子救你?”
“薄言?”疑惑的同时,方格与陈青莲一至了视线,终于注意到了芣苢身后的薄言。
薄言稍以点头算是致礼:“鄙人小字薄言,早年曾随青木道人,与文国舅有过一面之缘。现受青木道人托付,以绵薄之力小助芣苢一助。”
文格眯着眼,仔细端详薄方,灵光乍现,喜道:“好,好,好!当年,老夫没有看错人。”
陈青莲尚有疑问,正欲相问,却被文格制止:“便在芣苢离家第二天,贞妃着人来报,说荣嫔吃了她从家里带走的糕点小产了。老夫正欲进宫详谈,却与家门口被皇上扣下,直接拿入牢中。皇上许是待贞妃尚有旧情,虽是圣怒却也只没收了家产,拿入牢间,再无动作。家中的糕点自然无事,老夫现只担心贞妃着了那些争宠的道了,不知道现下如何,甚是担心呐。”
薄言底首不语,耳边只闻得芣苢与陈青莲底声啜泣,道:“伯父所讲,可以遗落?”
文格仔细想了又想,方弯身脱下鞋子取得垫在家下的巾帕,交与薄言道:“不曾遗落,宫里争宠的技两除了栽赃就是嫁祸,老夫敢断定,有心陷害贞妃的定逃不开这几人,若想翻案,只望贤侄往宫里走一遭了。”
薄言会意,妥当的塞好巾帕,拉了芣苢便走。芣苢三步一回头,恋恋很是不舍。
几口狱卒睡得还算安稳,薄言取了一个药瓶,置在每个狱卒的鼻下一嗅,便见有个别少许一两个体力好的有些醒转的迹象。牵上芣苢小心的避过他们,才将攀上阶梯,那个别少许一两个体力好的要醒转的果真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
其中一人就是方才说话之人,这人暗道糟糕,下意识地往腰上一摸,如常的摸到了那串钥匙,心下一松。
与另一个赶紧的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查看过去,见该在的都在,不该在的也没该,该少的不少,不该少的也没少,便彻底放下心里,回去叫醒其他几个继续吃喝。
薄言与芣苢一前一后垂首哈腰尽显谦卑恭顺地出了天牢。与那名官差擦肩而过时,芣苢突觉混身不甚自在,停住脚步侧眼偷瞄,却见那官差与她挤眉弄眼的很是忘情。芣苢抖了几抖,勉强咧了嘴干干笑了两声。
谁料这两声干笑在那官差眼里竟成为别样的邀请,伸了手对准芣苢的屁股就是一抓,嘴里还淫笑道:“小哥很有弹性。”
这一抓直接抓得芣苢挺直的腰杆子,混身上下又不尽然的抖了几抖,哭笑不得的讪讪回道:“谬赞谬赞。”言闭立马撒开腿,推着薄言一路往前奔去。
二人直接奔到了车云子所有的转弯内,方停下脚步,芣苢气喘嘘嘘地骂道:“臭妖倌子。”
薄言倒是心不跳气不喘,一面除去身上的借来的外衣,一面左顾右盼:“你师哥人呢?”
芣苢也是疑惑,灌木丛后仍躺着被手刀砍昏的沁春楼的小厮,独独不见本该在此处望风的车云子。连想到极坏的可能,芣苢忍不住底声呼道:“糟了,薄言哥哥,难不成你们行迹败漏,师哥叫人给逮了不成?”
薄言眉目紧锁,抛开外衣道:“不会,若是你我行迹败漏,此时就在牢中与伯父伯母为伴了,哪还能轻松走出天牢。”
“但是,师哥他……”
“啊——呼……啊——呼……”一阵呼声打断了芣苢的忧虑,听着耳熟,芣苢抬头望去,那趴在树杆上鼾声阵阵的,不是车云子是谁!
芣苢无语之极,这车云子,在这千均万发之要紧时刻,居然能睡着,真真是佩服,佩服的紧。
薄言也是无语,几番摇头,弯身检来一粒石**在车云子的左肩,车云子石子的力道打破了身子的平衡,车云子翻身下滑,叫薄言接在手中。
“师妹,师妹,亲亲……唔……”车云子似未受小意外颠簸的影响,粗长的双臂就势挂上薄言的脖子,不尽梦语,还嘟起了嘴往薄言嘴上凑去。
薄言眉头大皱,双手一松,车云子摔醒在地上。车云子摸着脑袋爬了起来,见芣苢与薄言同以嫌弃的表情瞪着他,半是扭捏半是不好意思:“爬得高,看得远,没想到趴着趴着睡着了,没碍着要事吧。”
三人身上的银两不多,救人不单单是体力与智力结合的双重活计,也更是大大考验生活技巧与反追踪能力,因为三人之中,其有一人乃逃犯,举国张榜缉拿的要犯。别说是大小客栈每日早中晚各查上三次,就连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难民窟也总是隔三差五的上门访上一回。
三人一合计,一致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乃千古至理名言,于是,三人便潜在了芣苢的长安老家——国舅府。
国舅府虽被抄了家贴了封条,前后两门都有官差把守,但高墙大院之中却安全至极,谁会想到,他们就有天大的胆子敢在老虎头下捊须。
原本,陈青莲以为芣苢是修道人士不喜嘈杂,故而在芣苢归宗之时便特特另劈了一处安静之所做为厢房。厢房偏西,分别与前后南北两门都还有些距离,只要动静不大,很容易蒙混过关,或许冥冥之中也算天意安排,没想当日陈青莲的无意安排,正巧给了今日文芣苢等人的安生立命之所。
厢房中,与整个国舅府一样,值钱的能搬的都充入国库了,不能搬却能打开的物什全部都上贴了封条。
车云子与薄言将屋里能透光的地方都用衣服蒙有,方才点了灯。
芣苢拿着薄言带出牢狱的巾帕仔细品读,巾帕上字迹潦草,可见书写之时定是万分紧迫,可以想象当时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上书:陷害小妹之人有三,一为司徒芳仪,司徒芳仪与荣嫔同年选秀入宫,二人风光相当,隆宠一时,而今荣嫔因怀在皇嗣而为升为嫔位,将来若是生得皇子,一举升妃指日可待。如此隆恩必然会成为他人眼中钉肉中刺,其中以司徒芳仪为最,多次在下人面前祼露仇恨之心,更欲除之而后快。而司徒芳仪与小妹同居一宫,不难利用小妹之便,进行嫁祸。
二为荣嫔自己,为打压小妹,不惜利用腹中之子。
三为淑妃。淑妃与小妹表面安心,然自皇后病逝后,皇上一直未再立后,却给小妹管理六宫之权。小妹未生养子嗣,却有此殊荣,难不保惠妒忌。再者,荣嫔一时风头不二,一箭双雕之淑妃不会不用。
只是老夫被没有时间可为小妹洗脱罪名,苢儿,文家兴衰,只得交由你了。
最后一行,看得芣苢眼睛卟啦啦的流着:“爹爹,苢儿不孝,即便是死,也会替文家平冤。”
“师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师哥听你的。”车云子体格健壮是健壮,三大五粗的,无论到哪都不会被人忽略。可惜天生地不爱动脑。致使了如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局面。
薄言望着两人道:“唯今之际,欲查出真相,我们只能依伯父而言,冒险入一次宫,如果可以顺利,与贞妃娘娘谈上一次最好不过。”
“可是,薄言哥哥,皇宫禁地,不比天牢,怎么混进去?”芣苢担忧道。
这也正是车云子担心的,顺着芣苢的视线,期待的眸光瞅向低头冥思的薄言。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只闻得或沉重,或无奈或平稳的呼吸,少顷后,只听薄言道:“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摸皇宫侍卫的情况,多耽搁一日便多一日的不测,唯今之计,只能夜闯。”
“不行,这太危险了。”车云子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那是皇宫啊,被发现不是打板子的事,而是掉脑袋的,到时只能去阴曹地府救师妹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