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了出租车,一路搀扶着回到家中,刚掏出钥匙打开门,便听见客厅里一阵霹雳乓啷的巨响声,顾伟廷砸了大半的家具用品,看到顾雅宁和顾晓璃回来了,甩手便扔过去一个酒杯。若不是顾雅宁躲得快,那个酒杯就能在她的头上砸出一个洞来。
“几点了?才回来!老子快饿死了!”
“爸,你怎么又喝酒了……”顾雅宁眉心蹙起,弯下腰,着手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顾伟廷一脚踹开一个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还好意思说?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天天都弄到这么晚回来,说什么加班加班,你他妈骗谁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小子的奸情?每次完事了就从后门走,我真是上辈子造孽才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你跟你妈一样都是个下贱坯子,她跟一个野男人跑了,还卷走了老子的钱!你们母女俩都不是好东西!”
顾雅宁咬牙,苍白的唇止不住地哆嗦起来,手背上爆出条条青筋,似要撑破皮肉般,她拼命地隐忍着内心的愤懑委屈,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唇色青紫,唇上泛出点点的殷红血迹。
她复低下首,继续一言不发地清扫脏物。
顾伟廷见她不说话,心中的怒火便噌噌噌地往上涨,甩手捶在顾雅宁的背脊骨上,“还扫什么扫?煮饭去!”
背部犹如被锤子砸了一下般,顿时传来一阵闷痛,顾雅宁咬唇强撑,转身便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晓璃,你怎么也弄到这么晚才回来?”发完了火,顾伟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小女儿静默地站在角落里,不由放柔了语音,“怎么衣服穿得那么少?身上还弄得这么脏?在外面冻坏了吧?来,到爸爸这里来……”
顾晓璃顺从地走了过去,顾伟廷跟着弯下身,将她抱起置于自己的腿上。
“是不是又跟你姐姐去酒吧了?”顾伟廷说起这个就来火,“这死丫头是愈来愈不长进了,居然还敢带你去那种地方……看我不抽她!”
“不要打、姐姐……”一直不说话的顾晓璃终于开口了,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敛去了她眼中的情绪。
“不抽她,她就不长记性,晓璃,你好好学习就行了,先别管这么多,以后别像你姐姐那样没出息。”
“姐姐、是很、辛苦的……”
“她辛苦?”顾伟廷嗤笑一声,“是啊,同时周游在那么多个男人的身下,她是很辛苦,她跟她那个下贱妈就是一个货色,这么喜欢跟野男人搞在一起,怎么不干脆去卖?当初要不是你姐姐放走了你妈,我也不会家财尽空,狼狈到这个地步……”
顾晓璃低敛眉目,沉默了。
顾伟廷却仍旧怒火未消,胸膛止不住地起伏,似是被气得不轻,面色铁青得可怕。
过往的事,是他一生的伤痛,亦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顾伟廷的妻子赵芬玉一直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是曾经伤害过她的昔日男友,但是那个男人却是个穷小子,身无分文,但年轻时候的爱情毕竟是疯狂的,那个时候日子很清苦,为了糊口,赵芬玉不得不同时打三份工作,没日没夜地苦熬着。
但她并不觉得这是种苦,为了所爱的人,哪怕每天吃的是咸菜豆腐也好。
但那个男人却背叛了她,叫她去卖,她心灰意冷的同时遇到了顾伟廷,这个家财万贯的男人给了她一线希望,就如同荒芜之地终于照进了一缕阳光,但顾伟廷自己也心境清明,赵芬玉并不爱自己,她爱的是钱、权势、地位。
两个人就是这样走到了一起。
结婚后的生活很是合拍,二人也很少吵架,正如平常的夫妻般举案齐眉。
但那个曾伤害过赵芬玉的男人却回来了,这个男人虽落魄至极,但哄骗女人的手段还是一流的,更因为他是赵芬玉曾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所以赵芬玉又一头栽进去了。昔日的情感并未抹去痕迹,反而因为旧情人的出现,演变得更加强烈。
终于,两个人又一次破镜重圆。
面对妻子提出的离婚,顾伟廷先是呆愣了很久,一直苦心挽留,却几次遭到回拒,最终因爱生恨,强烈的占有欲和多年来一直深埋心底的嫉妒愤恨,使得这个男人失去了理智,他将她锁在家中,限制了她的自由。
“你一辈子也别再想见到那个男人!”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大力地甩上门。
赵芬玉惊怒至极,也曾反抗过,哭闹过,但那个男人的耐心却似好得出奇,任凭她要死要活地闹,也不肯放手。虽然将她囚禁起来,但一日三餐照旧,在生活上依旧如往常般给予她优越的条件,但赵芬玉心中所要的并不是这些……
“雅宁,你帮帮妈妈好不好?”实在想不到出逃的办法,赵芬玉只有求得女儿的帮助,“妈妈不想一辈子被锁在家里,妈妈也想做个正常人……妈妈不是犯人啊,你爸爸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
见赵芬玉一脸哀苦悲恸,当时的顾雅宁毕竟是个孩子,许是出于不忍,在静默了很久后,方道:“可是,我要怎么帮妈妈?”
“你只要从你爸那里骗出钥匙,放妈妈出去就可以了。”
“可是,让爸爸知道后……会生气的,”年龄尚小的顾雅宁垂头踌躇着,声音低如细蚊,“爸爸会打我的……”
“傻孩子,他怎么可能会打你呢?你可是他最宠爱的宝贝女儿啊。”赵芬玉又开始采取怀柔政策,一面诱哄女儿着一面上演苦情戏,嘤嘤地掩面抽噎着,“雅宁,你也不想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对吧?妈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帮妈妈一回都不行吗?”
顾雅宁最终软了心。
她费尽心思从顾伟廷手中骗取钥匙,却没有想到,那个她最敬爱的母亲竟狠下心一走了之,而且走得彻底,还搬空了爸爸奋斗了小半辈子的财产,如水汽蒸发,再也寻觅不到半分踪影。
人去财空。
面对一屋子的狼藉,顾伟廷面色冷沉地伫立着,久久地沉默,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顾雅宁第一次看到顾伟廷如此骇人可怖的脸色,当即就吓住了,她踌躇了半晌,碎步上前,“爸爸……”
“啪!”的一下清脆声响,一记耳光狠重地掴在顾雅宁的面颊上,打得她面颊红肿,火辣辣地疼痛着,泪水扑簌簌地掉落,甚至半边脸严重变形,她顺着那一巴掌的来势,一头撞在冷硬的墙面上,眼前一黑,额头上瞬时鲜血直涌,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