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基地里面的酒店,剧组包了半层,诚儿跟一个小化妆一起住,霖哥的房间就在旁边,和当年一起签约的宋伟一屋,这两人也算是老搭档了,拍了这么多年戏,总在一起,但是宋伟就上进的多,看看人家那个火箭蹿红的速度,霖哥慢的简直就是轮椅……
这化妆小姑娘大概第一次进组,还挺新鲜的,诚儿知道新鲜劲儿一过这孩子心里就该闹腾不想干了,看样子是中学毕业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十八岁,好小朋友的感觉啊。
“诚儿姐姐,你带的行李好多啊。”
“这边影视基地说是什么都有,其实要真想要什么了,就又买不着,霖哥又是个吃货,短一两样还要进城买,太麻烦了,所以就多带点儿。喏。”说着一袋瓜子仁儿丢过去。
“谢谢诚儿姐。”
“客气啥。”
开机发布会,拜神完毕,大家就进入采访区,赵子麟的名字每次都只能挤进第一篇通讯稿,而且还被前面的大腕儿们的名字晃得让人直接忽略。
为了记者出稿子,剧组开机就象征性的拍几场戏,当然,第一天拍的东西大都不作数,因为演员还都没有进入角色,演戏也比较生疏,所以一般都会找找过场戏拍一拍,但是也有的导演比较特别,比如余导,他喜欢找一个重场戏拍,而且一下子就要求演员达到最好的状态,有时候要拍二十几条都过不了关,但是这一遍一遍的磨合反而让演员对自己的角色有飞跃式的理解,后面的戏也容易许多了。
上次余导直接让赵子霖的角色挂掉了,这真是太挑战了,大小姐抱着他哭,好兄弟站在一旁也是难过,一次一次死过去,不是小姐哭不出来就是兄弟旁边的人拍的倦了情绪不对。最后好不容易大家都差不多了,霖哥自己把自己抽抽儿的咳嗽停不住了……所有人都很疲惫,状态也不好了,但是人家余导什么风雨没见过,停下来不拍了,开始讲故事,讲的一众演员哭的稀里哗啦的,后来再开始,全场气氛特别肃穆,悲壮,男主角充血的眼球,大小姐悲怆的表情,霖哥似乎角色附体的投入,断气时望向男主角的眼神决绝,总算完成……
诚儿在后场,一边拿着剧本看,一边等着涌进来的记者,她是挺喜欢记者这个职业的,只不过她看不上偷拍炒作,又在生人面前腼腆的,于是天生与这行绝缘,回忆结束,又想着今天这关要怎么过,霖哥这场戏着实挺累。
给记者看的很快就结束了,不过是女一号摆几个漂亮的姿势,送走了乱哄哄的媒体,剧组封了地方,道具井然有序的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副导演各处忙活着,赵子霖被几个人团团围住,正在往身上撒土,扑灰,诚儿则看热闹似的站在一边儿。
有人喊了一句,“那什么,子霖,怎么样?”
“还得一会儿,我尽快。”说着很不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衬衫,口子是用剪子剪开的,太整齐了,“给你。”诚儿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块儿石头。
“得嘞。”这儿磨着口子的边儿,脸上的鞭伤也最后修整着。宋伟那边也在忙活,他这次来,戏不是特别多,演个汉奸,虽然是奸角,但也很抢眼。道具正在小心的放好帽子,一块硅胶后面还连着一小包血浆。
“你过来,爷告诉你。”双手撑开,整个人被死死的捆在刑架上,“……”嘴轻轻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对面打扮得油光水滑的宋伟扮演的汉奸充满疑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你聋啊,听不见?哈哈。”
“他妈的。”说着鞭子又要打过去,
“八嘎。”日本人制止了施刑者,看样子,他觉得这个人也许要服软儿了。
翻译问,“少佐问他说了什么?”
宋伟点头哈腰的应和着,“痛快点儿吧爷们儿。”
“来呀,不是叫你来了么?”
“好好好。”虽然觉着其中有诈,但是日本人*得紧,也不能不去听,自然的把耳朵伸的近了些。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赵子霖看似活生生的将他的耳朵扯下来,狠咬了几下“呸,”吐出那团血糊糊的东西,含糊不清的骂着“狗汉奸。”话音未落,一把军刀插进了左肩。显示器后面的导演第一个察觉了不对,这也太真了,赵子霖的眼底开始渗出眼泪,眼球发红。不会是刀吧,虽然是真货,但是演员根本没怎么捅进去啊,一会儿再补刀尖插出来的镜头就好了……
“停——子霖你怎么了,说话,说话啊。”冲过去看了看刀,没问题,演日本人的演员一拿就下来了,没扎进去,“松开,快给松开。”副导演喊了一句,道具冲过去直接拿了剪子把绳子豁开,子霖一下子将身子弓起来,剧烈的一阵咳嗽声,沉默的现场谁也不敢开口,武术指导看出了端倪,“快,倒过来倒过来。”几个人拥上去把赵子霖倒竖过来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一块东西呕出来,也不知道是道具还是他自己的血黏在上面,他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回过气儿来一句,“那半拉耳朵卡嗓子眼儿里了。”
“吓死我了你。”导演说着推了一下正咳嗽着的他,
正头晕着,打了个趔趄,撞到柱子上,抬头还问,“过了没有?”
全场愣了得有两三秒,突然爆发出了如雷动的笑声,“戏疯子,多余管你!”茫然的看着大家,“过了过了,都给你吓傻了,咬的跟真的似的。”副导说,
余导吓唬他,“不行,这个得再来一条啊,一会儿补镜头的时候绳子绑的该穿帮了。”
“余导……”赵子霖看着憋笑快内伤的导演配合的用可怜的声音搞笑着。不过事实是最后是赵子霖也觉得不应该穿帮,于是本来的玩笑话成了真,全组又拍了几条,调整了几次机位才最终完成。这场戏是赵子霖饰演的十七第一次出场,狠,勇,忠和一点点的放荡不羁是他的关键词,大哥一会儿来救奄奄一息的他,幸好子霖演得还算用心给力,那位老前辈也乐意多等一会儿。所有爆发结束后,大哥上场,多是内心戏,与日本人周旋,不卑不亢,赵子霖安心的在后面当背景,细细品味这位被称为南方戏剧泰斗的韩末也老师的台词。真真儿的抑扬顿挫全在点子上,这条戏就算嫌长你都找不到气口剪辑,何况字字精品断无裁剪的必要。
听见韩老师踱步过来,轻轻抬起他的头,“我的人,谁许你这样糟践。”最后两个字扎着人的心吐出去,霖哥不敢睁眼,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而无比的安心,这么着就被带入戏了。老爷子复又走回去,不知是眼神还是表情,*的那日本人有气也不敢出,只好冲着翻译大骂了一阵,翻译两头都得罪不起,急忙道,“是是是,放了,放了。”绳子解开,赵子霖顺着松开的力道倒在地上,老爷子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是我的人就给我起来。”悠悠的一句,飘散过来,像是生气的呵斥,又像是随口一声嘱咐,跟着的人似乎想给十七求个情,但是看了看大哥的眼神还是作罢,导演看着监视器,镜头里的赵子霖全身微微地颤抖着,隐隐看见他的指节泛白,勉强挣着站起来,手撑着地,腿缓缓地打直,用力往后仰了一下借着惯性站起来,晃动不大但是稍微有点儿喘,导演预备喊停了,因为这段“我的人给我站起来”本就是韩老师现场加上去的,子霖这一起身已经接的不错,虽然没有台词,但是整个站起来的过程都没用跪姿,看得出,是他有意为之,虽然艰难,但是却连一点点的示弱都不肯,是十七的个性。待喊停还未出口的时候,余导就看着赵子霖的手继续颤抖着,将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衬衫上最顶端的扣子系好,用尽量平静的声音来了一句,“大哥,我们走吧。”韩老师转身,手背在身后,步子迈的稳健有力。“好,停。”导演带头儿起立鼓掌,老爷子拍拍赵子霖的肩膀,微笑着,霖哥也傻笑着,余导喊开了,“不错,啊,来来来,今儿收了,我请,咱一会儿吃好的。”
晚饭说的大多还是戏的事儿,余导挺开心,这一下儿两个演员都这么入戏了。起初听说韩老师来还挺怵的,毕竟人家那么大的艺术家了,谁知道人这么随和,看着韩老师正给子霖开小灶儿,便也不打扰。“子霖,今天这个整体很好,”“您多指点,”“谈不上谈不上,系扣子那个细节加的不错,”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但如果不说那一句,没准儿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子霖反复想着那句“大哥我们走吧“,本想着能加点儿温情的感觉进去,可是老爷子这么一提醒,的确,十七打小儿就跟着大哥,出生入死,眼神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一句如果不加,则给观众留了一个扣子,对他们之间情感的体会和好奇都将更深了一层,况且,大哥一直对十七的疼爱隐藏的相当深,如此,那种淡淡地情感在后面所爆发出来的反差也会更大些。想得深了,子霖沉浸到自己的角色里面去,突然听见韩老师叫他,猛地反应过来打翻了杯子,手忙脚乱的胡乱擦着,“对不起,对不起。”导演笑着给他解围,“赵子霖一想角色就神游太虚,可人家十七没你这样儿的啊,闲的没事儿泼老大一身水。”韩老师笑着,越发喜欢这个孩子,眼神儿里全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