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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飞蛾扑火的初恋
书名：小三 作者：文云渚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3 字数：5609
到了凌晨一点多，外滩还是很热闹。江风很大，我扶着杨灿灿，歪歪斜斜地走在观景大道上，两个人的运动服都兜了风，就像两只缠了线搅在一起的大风筝。
他喝高了，不闹腾，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哭着，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他的眼泪都蹭到我的肩膀上了，我那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瘦弱的身板紧紧地贴着我，就像藤蔓一样死缠着，好像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怎么也不肯放手。
对岸高楼林立，灯火璀璨，繁华到了这个份上，就成了如夜的寂寞。
杨灿灿脸色一片灰败，哭得两个眼睛都肿的老高，声音低沉，带着绝望的凄凉：“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如果，他喜欢的人是我，今天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情伤，情殇，情字到最后就成了无尽的伤，就像是在心上捅了血淋淋的一个大口子，就算日后好了，也会留了疤，偶尔想起来，还是隐隐作痛。
我仰着头，看着被灯光映衬得半边暗红的天空，心里特别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其实，我也想问，为什么我当初喜欢的人不是你，杨灿灿！要是那个人是你，我今天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谁高兴做小三，陪从心底鄙视出来而又厌恶到极点的男人，还要端着一张笑脸！
心底最隐秘的伤疤被揭了出来，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初的天崩地裂。
初恋的时候，我们都是飞蛾扑火。
杨灿灿是，我也是。
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遇上了来我们中学做成功经验交流的顾北辰。
当时的我考上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一边一本本地看着言情小说，做梦有一天像女主一个有个又帅又好的男朋友，另一边对大学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想象，好好学习，疯狂做题，发誓考上最好的大学。
为了鼓励我们学习，学校请来了好几位考上名牌大学的学姐学长们过来做讲座。他们的讲座是面向高三学生的。我们高一跟高二的，只有重点班的前五名才有机会去。那是周六的下午，我跟杨灿灿两个人正好要值日，用最快速度搞定教室的卫生，然后冲到了学校的礼堂。
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我一抬头，就看到顾北辰意气风发地走上台。
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年轻而又帅气，就像是我看的一连串小说里标准的男主角。他就像一块巨大的吸铁石，一出现，牢牢地吸引住了对爱情充满了幻象的我的眼睛。
我很激动。我一激动就昏头昏脑的。他讲了什么，别人后来讲了什么，我都忘了，只记得他站在台上微笑的样子，礼堂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好像给他镀上他毛毛的金圈。
讲座之后，几个学长学姐都被热情的中学生们团团围住。顾北辰也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丢下了杨灿灿，钻进了人堆里，冲到最前面，问他要手机号码。
我记得他看了我一眼，飞快地报出了他的号码，微笑起来：“好啊！常联系！”
顾北辰的眼睛很有神采，笑起来更是熠熠生光，就像夜空里最亮最亮的星星，眨呀眨的，眨得我的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要是能靠近一点他就好了。
那时候，顾北辰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08年的时候，手机已经很普及了。我们班里基本上是人手一部。不过我没有钱买，就以武力强行征用了杨灿灿的，每天给顾北辰发短信。
我就跟个傻子似的，不停地发给顾北辰的短信，不是问问题目，就是简单地说一下每天遇到的琐事。仿佛我只要发给他，他就会认认真真地看，然后分享我简单的喜悦与简单的忧伤。
每天我发的那么多的短信，顾北辰果然注意到了我，但是大部分时候他是不回的。偶尔他回一条，也是说他很忙，我那时就真的相信了顾北辰的话，为他发来的几个字，傻呵呵地笑上好几天。
就这样靠着短信的来来回回，我跟他慢慢地熟络起来，算是半真半假地谈起了恋爱。
说是半真半假，是因为我是全心全意，而他只当我是生活的一个调剂品，一点都没把我当回事。
可是我是真的高兴，跟他赌咒，我就是头悬梁，锥刺股，少活几年，也要考上他所在的学校。
我那时真以为我们很幸福，后来才明白，从头到尾，那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而已。
很快到了五一放假。高中的假期总是伴随着许许多多的作业。那天，妈妈出去加班，杨灿灿来我家，跟我一起写作业。我突然接到了顾北辰的短信，他下午两点在肯德基等我。我一接到他的短信，顿时就兴奋得找不到东南西北，连回短信都忘了，直接去琢磨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好看。
天气并不作美，下了雨，又刮风，但并不妨碍我穿裙子的决心。我翻出柜子里的所有的裙子，一件件地试，拉着杨灿灿在一边看，逼他选出最好看的一套。
杨灿灿劝我：“太冷了！你还是别穿裙子吧！”
我哪里肯听，这是顾北辰第一次约我，我就是再冷，也要咬牙坚持下去。我咬咬牙，换上一条薄薄的嫩黄色的连衣裙。十五岁的年纪，正像花朵儿开了一半，再配上粉粉嫩嫩的裙子，很是漂亮。
挑衣服挑了好久，很快就十二点多了。我又想了想，赶紧翻出来妈妈的一双白色高跟鞋换上。
杨灿灿左劝右劝：“你又不会穿高跟鞋，当心崴脚！”
妈妈的鞋子，我穿着有点大，但现在也来不及找新鞋子了。我一步三晃地在狭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兴奋的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我总是要学会穿高跟鞋的嘛！而且这条黄裙子配白色高跟鞋才好看！”
杨灿灿急了：“外面下雨呢！你也不怕滑！”
我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没事儿！我不会崴脚的！”
杨灿灿劝了半天，看我怎么都不听，就只好说：“我去炒饭。你吃了饭再出门吧！”
看看表，已经快到下午一点，我连忙说：“来不及了。反正顾学长请我吃肯德基！”
杨灿灿嘴角抽搐：“你猪啊！约会哪里能吃那么多！照你那个吃法，还不把人吓死！你填饱了肚子，再去吧！”
他爸爸妈妈长达十几年的离婚战还在拉锯状态，他们时不时地言语攻击，暴力相对。所以，大部分时间，杨灿灿被他妈妈打发到我家里来。在我家呆得太久了，杨灿灿对我家东西的摆放位置比我还熟悉。他飞快地拿出昨晚的剩饭，泡上热水，又拿出一袋子榨菜，说：“多少吃一点！”
老家是小城市，只有在市中心有一家肯德基。我们住的小区在城郊，离学校挺近的，但去市中心有点距离，大中午没有公交车的班次，而且打车又太贵，我只能骑自行车去。
妈妈经常加班，中午基本不回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灿灿就揽下了炒菜做饭洗碗刷锅的活儿。每到中午的时候，总是他掌厨，我在下面帮着递个手什么的，弄出一两个简单的菜，然后两个人合力吃得干干净净。
今天中午，我拉着他又是挑衣服，又是选鞋子，竟是把吃饭的时间混过去了。早上吃剩下的锅还没有刷，用热水泡冷饭，是杨灿灿能做出最快午餐。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我一想着要穿裙子骑自行车，心里烦得慌，把气都撒在杨灿灿身上了，拿了把雨，走要往外走，口气里满是不耐烦：“你不是说炒饭嘛！”
“早上锅没刷！炒饭来不及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打开门。杨灿灿看拗不过我，叹了口气，抓了件雨衣：“我送你吧！”
我还在犹豫，他将雨衣丢给我，快步上前，抢走了我的伞，补了一句：“这样你的裙子就不会湿了。”
暴雨如注，打伞跟没打伞没什么区别，杨灿灿索性没有撑伞，任由雨打在身上。湿了全身。他一手牢牢扶着车把手，脚飞快地蹬着，在小城的小街小巷里七拐八绕，把小小的自行车骑得如迅猛的风，硬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骑到肯德基的门口，他停了下来。肯德基大大的广告牌凸出来，正好有一块可以挡雨。我站在店门口飞也是地将雨衣脱了。
此时，风雨交集，我穿得太单薄，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杨灿灿锁了车，拎着伞走了过来，眉头拧着：“冻感冒了，别找我！”
杨灿灿从发梢到鞋子都是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原本宽大的校服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已经十六岁的少年，个头已经蹿得老高，就是瘦，细长的手臂，细长的腿，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是根发育不良的绿豆芽。
他的脚下滴了一摊子水。
我吐了吐舌头：“没那么巧吧！”我将雨衣递给他：“你快回去吧！把湿衣服换掉！”
杨灿灿“嗯”了一声，把雨衣折叠起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揉成团的一百块钱，递给我：“饿了，先买点吃的。”
其实，杨灿灿的家里的经济条件挺好的。他爸爸下海挺早，有胆识有魄力，跑到广东那边，大干了一场，捞了第一桶金。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爸爸的钱也越来越多。
杨灿灿爸爸到底有多少钱，杨灿灿根本就不知道。只是杨灿灿告诉我，他爸爸涉足房地产，我们市里好几块地都让他爸爸圈了下来，现在那里挖土机日夜兼工，不是在盖高档的商品房，就是再盖别墅。
只是男人有钱，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养小三。杨灿灿的爸爸也不例外，在广东那边，在我们市里，各有几个小老婆。
其中有一个小明星特别厉害，长得漂亮，应酬起来八面玲珑，跟了他爸爸十几年，也养了一个儿子。那儿子还比杨灿灿大上两岁，听说从小就展示出惊人的商业才能，被他爸爸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现在就被送到美国去念工商管理。
杨灿灿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杨灿灿爸爸当年追她的时候，没少费功夫。没想他爸爸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人也越来越好色。杨灿灿妈妈原来指望生了杨灿灿后，日子会好过一点，但是杨灿灿从小就在他爸爸跟前不言不语的，跟锯嘴的葫芦的似的。一来二去，杨灿灿这个正房生的儿子，反而还不如小老婆的那个儿子在他爸爸眼里分量重。
有擅于跑外场的小老婆，那个小老婆又有个天才儿子，杨灿灿的爸爸早就想把那对母子给扶正了。不过，杨灿灿的爷爷奶奶只疼杨灿灿这个孙子，死活不同意他爸爸妈妈离婚，还硬逼着杨灿灿爸爸每周都得回来在老家住上三四天。杨灿灿的爷爷奶奶以前也是穷惯的，吃了不少苦，杨灿灿的爸爸到底是孝子，所以他也就跟杨灿灿的妈妈拖了这么多年。
不过这些年，这对夫妻的关系早就是一塌糊涂了。要是杨灿灿的爷爷奶奶在场，他们还能稍微地在面子上维持一下，要是一离了两位老人的视线，那两人就是大动干戈，搞得跟仇人似的，恨不得对方早点死。
用杨灿灿的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我就是不离，拖死他们！”
在生活上，杨灿灿倒是没怎么发愁钱的事，他爸爸还算有良心，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是一分都不少。
他随便一个口袋里掏出来的，就是好几百元，那是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当然，这些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杨灿灿的王子生涯，就像我曾经的小公主生活一般，远得就像是上辈子。
杨灿灿还把雨伞留给我：“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他又骑上了自行车，大雨中的街上没什么人，他索性两只手都腾空，平展开，只靠着身体维持自行车的平衡，脚下蹬车的速度却是有增无减，三下两下，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磅礴的水汽中。
我站了站，就推门进店。今天虽然放假，但是雨太大了，根本没多少人出来，原本人满为患的肯德基里，没几个人在。
我一进去，一眼就看见顾北辰坐在最里面的桌子边。
他低着头，玩着手机，指尖翻动，在柔和的灯光里，修长的手指仿佛也染上了光，淡淡的，却足以照亮我的年少而柔软的心。
我的心跳得极快，欢喜得手脚都不能动了，傻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顾北辰，仿佛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店里面很安静，能清晰地听见他在打电话。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就像春天里暖融融的风，带着扑面阳光的味道，是说不出的舒服：“唔——不来了啊！没收到信息？唔，没关系的！我没等多久！”
他的眉峰间是一派的温柔，眼睛微微地弯着，黑色的瞳仁亮晶晶的，就像两颗璀璨的钻石，亮得我整个人都晕晕的，仿佛是踩在云朵上，晃晃悠悠的。
顾北辰接了电话后，站了起来，朝我走来。
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却被我的感觉无限的拉长。店里的其他人都淡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我只看见顾北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心跳得快得不能再快了。
“顾学长。”我的脸上更火烧了一般，嗫嚅着，羞涩地低下头去。
顾北辰在我的身边停住了：“你是……”
我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低声说：“我是张小白啊！学长来得好早！对不起，我来迟了！”
其实，我没有迟到，靠着杨灿灿盖世的飙车技术，我是两点差几分钟就到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顾北辰已经在等我了，就忍不住愧疚，忍不住去道歉。
顾北辰低头又翻看了一下手机，眉头微微皱起来：“没事。”
看到他皱眉，我心里忐忑起来。在当时的我眼里，顾北辰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一皱眉，我觉得全世界都昏暗了。
我赶紧再三道歉：“对不起啊！我来晚了！顾学长，你别生气啊！”
顾北辰口气很温和：“没生气啊！我发信息约你在这里？”
我拼命地点点头。
顾北辰微笑起来，引着我，来到他原来坐的桌子边。他坐了下来，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家里吃的虽然简单，但是一日三餐总是按时吃。今天早上我吃的少，中午又没吃，又是在肯德基里面，闻着食物的香味，饿得只想风卷残云大吃一顿。但是，在顾北辰面前，我得顾及形象，羞涩地说：“那就香辣鸡腿堡吧！”
顾北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子优惠券，翻了半天，然后说：“换一个吧，太油腻了！女孩子吃了不好！”
他开了口，我当然连连点头：“好啊！那就一对烤翅吧！再加一份巧克力味的圣代。”
顾北辰在优惠券里挑挑拣拣了半天，然后笑着说：“烤翅也油腻！圣代太凉了，也算了吧！我请你吃水果沙拉吧！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减肥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吃水果沙拉，也没有想过减肥。但是，这是顾北辰说的话，我就算不喜欢也会喜欢，忙点点头，高兴地说：“好啊！”
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右手掌一松，手心里攥着的那一团子钱就掉到了地上，我顿时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说：“对不起！”就要弯腰去捡。
顾北辰的动作比我快，在我的手够到的前一瞬间，他就将钱捡起来，微笑：“你家庭还挺好的嘛！”
中学生口袋里有几十块钱的零花钱不稀奇，但是有几张百元大钞，而且还把这几百块钱不当回事的蹂躏成腌菜，就少见了。
我知道顾北辰是误会我家境好了，想开口解释，但最后只是嘴皮子动了动，微微地裂开嘴，傻傻地一笑。
在喜欢的人面前，我虚荣地把自己扮成一个公主，只想在他面前把自己最光鲜靓丽的一面展现出来。
顾北辰直接将钱全部塞进口袋里，笑得阳光灿烂：“其实不好意思的是我，我今天忘带钱了，能先借给我吗？我下次再请你吃东西！”
顾北辰一笑，我就晕了，一个劲地狂点头。
那时候，我真是不折不扣的脑残。这样蹩脚的借口，只要顾北辰说，我就完全相信，要是别人怀疑他，我就会义愤填膺地替他辩白。
我觉得我就是言情文里的女主，就是整个世界都背弃了我，但是顾北辰始终会站在我的身旁，义无反顾地牵起我的手。
不过，从头到尾，只是我觉得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