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时候,正堪桂花落去的时候。然而到桂花落尽,她也没有回来。
可他寻不到她,以他的能力,他竟然寻不到她。
柳维臻快要疯掉。父亲死了,最亲的弟弟背叛他,连她也要离开他。别人都说是她杀了父亲逃走了,流言风一般在身边飞来飞去,他偏偏不信,他怎会相信。可是,好啊,好啊,夭夭,你做的好啊,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真是潇洒。那么,你究竟把我,把我的感情当什么?
毛笔断在掌心,锋利的断木刺在掌心,鲜血一滴一滴落到雪白的宣纸上,然而柳维臻却没有半分反应。
“公子!”刚刚踏进屋的辛天惊呼一声,速来冰冷无波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匆匆掰开柳维臻的手指,抽出手绢为他清除木刺止血。
柳维臻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辛天给柳维臻包扎好伤口,又低声道:“公子,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不值得。您……”她看柳维臻闭上了眼睛靠上椅背,只好咽下要劝说的话,低声禀报道:“公子,漱祺公主又来了。”
柳维臻怔了怔,睁开眼睛,直起身:“有请。”
辛天应了声退下,心中恨恨:陶夭,你屡次让公子为你伤心受伤,陶夭,你凭什么?你何德何能怎配得上?
莫芙祺一进屋便瞥到了柳维臻异常的手,她不动声色地落座。“我知你这段时日难过,但你乃是柳家独一无二的当家人,却是必须要振作的。我瞧你这段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说着,莫芙祺竟探出手,似要触摸柳维臻的眼睛,柳维臻分毫未动地坐着,莫芙祺却在即将碰触到之时施施然收回手道:“你看,青眼圈都出来了,秋日最是阳弱阴长,你当注意身体才是。”她朝阿罗招招手,阿罗将一个碧玉盒子放到桌上,莫芙祺推过去,冲柳维臻嫣然一笑:“这茶名“暖春”,极是香醇,味道也悠长,可舒缓心情,还可温人身,乃是我向父皇的小金库中硬搜刮来的,不必你的君子兰逊色,你可尝尝?”
柳维臻动了动:“我很喜欢,多谢公主近来的……”
漱祺公主殿下满意地笑了笑,爽朗而意气风发,衬得那张容色格外粲然:“无需言其他,与维臻君子之交耳。”
两人相视一笑。
莫芙祺坐了没多久,便起身施施然告辞了,柳维臻送她出门,望着这位公主的背影,笑容却渐渐敛去。
柳洐述的反叛,他从感情上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弟弟,从小跟在他身后,亲密地叫他哥哥,最是支持他帮助他。他一直以为他没有二心,他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嫡亲弟弟。但这个连父亲都夸赞的“忠诚温厚”的弟弟好啊,用忠厚的面具降低着他和父亲的警戒心,暗暗蛰伏着,反噬的这样突然,这样的无声无息,整个柳家差点被他的人血洗。
肮脏的事他见过很多,可这个自小亲厚的弟弟真真是给了他致命一击,心痛到发木。他终究,低估了金钱的诱惑与人心的狠毒。当初与夭夭初见时她跟他说的第二种毒也是他下的,原来这么早他就动了心思。
若不是事先做了防范,这次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可他没想到,柳洐述怎能做的这样狠?
连父亲也在混乱中中刀死不瞑目。
“从小到大,爹和我有哪点亏待了你?对不起你?”他的二弟被压制在满地血污中,他记得自己恍恍惚惚地这样问他。
他的二弟抬起头,不再掩饰的眼中迸出刻毒而怨恨的光芒:“柳维臻你还敢这样说!我呸!你和柳荀沣不过把我当成你们的一条狗而已,我娘是侍候你娘的,所以我就是个侍候你的奴才吗!从小到大,我被你压制着,只能跟在你身后唯唯诺诺,我不甘心,不甘心!”
原来他和父亲,在他心中是这样的。
他们柳家,一向铁桶般的柳家,居然是从内部被打开的。
“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可你为何对父亲下手!”柳维臻痛苦的闭上了眼。
柳洐述诡异地笑了两声,舔了舔干裂的唇,挣扎着扑到地上,大呼道:“我如何敢弑父!大哥,我不过想求得财产而已,一定是陶夭那个不明来历的女人杀了父亲畏罪潜逃了!”说罢他猛地撞向不远处的大石,“砰——”。
柳洐述回过头,血混着泥土覆了满面,“你不是想娶那个女人吗?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意的。”他用口型道,带着诡异的笑容断了气。
柳维臻的脸色铁青。
柳洐述暗中安插的人,简直是一场大换血,他这个二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究竟下了多少工夫?
可那些钱和物,凭他一己之力又能做到吗?柳维臻冷笑一声。
太子……你又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洛阳正堪凄风苦雨,周华山上却是阳光正好。
陵征抱着他的小蛇路过竹屋一隅:……
某人正蹲在棵竹子下一手拎着一小壶酒,一手给路过的一只野猫顺毛,只是……手法略粗暴了点……
野猫浑身的毛都龇起来了!又挣脱不过某人,只好哀哀叫着,看着甚是可怜。
“唔……”陵征不忍心了,过来拍拍心不在焉动作机械的小桃花,小桃花手一顿,抬起头,于是野猫解放了,“刺溜”一声眨眼没了踪迹。
小桃花愣愣地仰望着陵征,陵征看着她瞪的溜圆的黑亮大眼,叹了口气。
“你回来也有几十日了,可是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你一直都不太开心。”他摸摸她的头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小桃花低下头,捡起根棍子划着地面:“没什么啊,我能想什么?”
陵征将小白缠到手上,蹲下身取掉她手中的酒壶:“小桃花,喝酒不应为浇愁,喝酒也不必拘留此地,你想做什么,你有何未尽的心愿,都要快点完成,你只有一世。眨眼间就是百年,一百年,凡间的很多东西都会化为尘土,别等到那时自己后悔。”
小桃花猛地一震,猛然抬头。
陵征温和的眼睛正定定地望着她,她慢慢点点头,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我懂了,我回去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好。”
说罢,就拍拍屁股去打包袱去了。
徒留原地一片竹叶晃悠悠地落下。
陵征:……这个,速度略快了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