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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我的女孩晏汐·再看我一眼，我的少年（中）
书名：林间季雨青冢 作者：漪亦安 更新时间：2016-12-12 23:57 字数：3021
所以，就这样的一点来说，我并不认为父皇真的有他们口中的那样好什么“泱泱霁朝千古帝王”，分明就是拍马屁。我都能听得出来，只是父皇一直眯着眼睛笑，没有人能清晰的猜出他的真实想法。晏漓曾经和我说过，一个人眯着眼睛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眼睛中的真实想法。可是我不只是这样想啊，因为经常面对着天空，我知道，其实眯起眼睛，有的时候也是为了更好的看清眼前的人世。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晏漓活的很潇洒，尽管在宫中其他人的眼中，她是最累的。我只是觉得，那些所谓的“其他人”才是真的愚蠢。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才能称作是潇洒。
晏羽的出现，简直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少年，应该是最像晏宸的儿子。但是要比父皇聪明得多，因为我在他的身上永远看不到任何除了微笑以外的情绪出现过。但是，我能清晰的感觉出来，他和燕潮的笑不同，潮，他只是真心的快乐，而晏羽，是真的深，心机深，城府深。我也不知道怎样去形容我的这个弟弟，只好将一直形容那些心机深的深闺怨妇的词语放在他身上。不过我很庆幸，我还年轻，虽然养在深闺，但是还远远算不上怨妇……
每次晏羽看见我的时候，都会很开心的叫一声“五皇姐”，温润少年带有一些叛逆的笑，让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事实上应该是一个怎样狠绝的角色。他其实比燕潮还要小，小得多。但是我相信，如果他和燕潮站在一起，旁人一定看不出他们谁更年长，都是一样程度的俊美，但是，相似的阳光的笑，虽然一个温暖，一个叛逆，但是真的看不出来年长。总之，晏羽的那双丹凤眼，真的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恍然间，对着晏羽那声兴高采烈的“皇姐姐”，感到很是亲切，只是觉得，晏羽以后会给我的影响十分的大。我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少年，当然，只是出于姐弟之间的纯洁感情，我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可以和我的少年燕潮一起去游历天下，当然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一直为了他的名字而暗暗窃喜，双燕同飞，潮汐涨落。似乎我们就真的是天生一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父皇就知道了这件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皇发自内心的笑。忽然觉得很伤心，那是我的父皇，第一次对我有了除了愤怒以外的生动表情。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无足轻重，说真的，如果我被他国挟持，在父皇手中，他们连几百两黄金都不会得到。这不是我的自暴自弃，而是一不小心被我参透的现实。
那天在后殿，我跪在殿下，久违的金碧辉煌，父皇两眼灼灼的光彩，他终于意识到了我的价值，只要好好待我，就可以让燕潮欣喜，而他的欣喜，就印证了燕姓一族、丞相一党的支持。看着他不过年过不惑，鬓间已经斑白的发，我忽然很难过，为我的父亲，在位了这么多年，还被外戚威胁，那些周边小国，一点点的实力就让父皇惶恐不安。其实大多是一些游牧民族，要么就是先朝的残留血脉。他们真的很安分，自从霁朝建立以来，就从来都没有动乱，每年老老实实的进贡岁币。其实我倒是好奇他们的生活。那是十七岁的晏汐，我这样想的。
那其中有一个小国，霁朝之前的王朝残余皇室血脉，叫做昔国。往昔的昔。真是一个伤感的名字。我被禁足前，也就大概三个月前吧，昔国的王刚刚得到了一个女儿，虽然是女孩儿，但是身为独女，而且又生在先时曾有过女帝历史的昔国，那个小公主的养尊处优可想而知。父皇还曾派去使者道喜。
沐晚儿。
只听他们说了一遍，我便记住了这个幸运的女孩的名字，婉约美好，恬淡又文雅，不像我的名字，如此之随意，尽管无数人夸过我的名字是多么的诗意，但是我知道那是父皇怎样随意的赐名。
果然，就在父皇得知我和潮的事情后，我刚有了一些身为公主的自觉不久，昔国的国君就宣称，昔国晚儿公主，三个月就可开口说话，聪慧过人，被昔国子民尊为昔国女神眷，在日后昔王百年之时，便可以女帝之位，登上昔国御座。
我听见这个消息，自然是十分惊讶，真的羡慕沐晚儿，真的只是羡慕，嫉妒她，我没有这个资格。
人生大梦一场，梦醒一夜，竟不知落花几许，佳人垂泪几行。
在我诧异的以为父皇为什么突然转性了，对我这么好，燕潮也在又一次从军的时候，对我说，至多二十日，回来便让丞相燕陵向皇上提亲。我痴痴傻傻的等他归来。却在三日后的那一夜，听到了那令我的人生陷入永夜的消息。
其实我之前说的不对，丞相那时候还不叫丞相，他只是御史大夫。是在那次，身为文官的燕陵，随军出征，携带其子大战得胜，回朝之后，便被父皇破我朝先例，请为丞相。我那一夜在窗前数着他归来的日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后来的后来，无论是那个我从不曾看见的昔国公主沐晚儿，还是我的少年潮，都成了我心里，一生都不愿意去提及的伤。
“宏孝二年四月初七，历我朝四皇子晏歌支持，吾皇破先朝规矩，派御史大夫燕陵率其子，讨伐先朝余孽，一夜之间将昔国平灭……天下褒贬不一，昔国‘千年难遇’的‘神眷公主’小公主，不知所终……我朝御林军少统领、御史大夫之子燕潮以身许国……”
——《宏孝御史》那一夜的苍凉悲壮我无从想象，我只知道，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了回头路可走。那个我所羡慕的女孩不见了，那个我心爱的少年永远不能在墙上向着我笑。此生，我只为了他那蓄满阳光的眸光，那一眼，让我就此错过了世间三千繁华。就此，我依旧是宏孝五公主，依旧吃最好的茶，歌最好的歌，抚最好的琴，坐最好的轿子，看最好的繁华。只是，不是我不知餍足，我只是，没有资格去自怜，因为我不知道那些根本无辜的昔国“前朝余孽”是怎样的恨。那时候，我只记得整整一个千年的血脉传承，在一夜之间的血染黄沙，红遍江山后，就此背上了永久的罪名，然后，带着宫中史学家们狂妄丑恶的自负，被浓缩成《宏孝御史》中那一段话，就这样愚蠢的概括了无数人的命，埋葬了我最想见一见的女孩，埋葬了，我最爱的少年……
晏歌，晏歌，晏歌，晏歌晏歌晏歌晏歌……！！！我记住了这一个禽兽的名字，是他，三天三夜的口若悬河，说服了晏宸，将昔国——这个有可能成为他的威胁的小国屠国……我不会忘得，我连一次呼吸都觉得痛，痛彻心骨，痛得我无法呼吸，痛得我心肺巨烂方止。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官兵们将手无寸铁、安分爱好和平的昔国被俘百姓一齐砍死，还在比较谁砍出的血最多。血液溅了出来，溅在我的眼睛上，灼热的疼痛，我惊呼出声。众侍卫齐齐跪地：“参见五公主殿下。”听得我好想哭。
我看着朝廷中官员对着晏宸恭维的笑，无一不在阐述着他的英明和伟大。我突然发现自己变了，不再是那个敢于和皇上对着干的晏汐，不是那个永远对世间抱满幻想的十七岁的小女孩。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晏歌，我要让这皇宫里所有不干净的人的命，作为你的陪葬……我的少年，今生，你都无法，再看我一眼……还记得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血泪掉在胸膛上，碎了我的心，让它碎得，成为另一个陌生的我。让仇恨吞噬我吧，我宁愿是一个永堕修罗道的罪人，只为了在漫天的众神中祁一个愿，让我在无尽的轮回中，让我在无边的痛苦中，让我在彼岸的黄泉中，再看一次你的容颜……看我，再看我一眼吧，我爱的少年……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静静躺在榻上，闭目。我一直知道我很美，美得惊心动魄祸国殃民，可是，我只是十分讨厌铜镜中那张脸。耳畔传来侍女的惊呼：“殿下，夜里凉，要注意保暖……”凉？我只知道燕陵现在是当朝丞相风光无比，我只知道晏歌禽兽如今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只知道，我的人生，我的红尘，我的爱情，还有我曾经澄澈如天空的灵魂，都在恨意爆发的那一刻，陷入永夜……
我知道，明天睁眼，还会是这个熟悉的肮脏世界，但是，至少让我睡一会儿吧，永远睡去，该有多好……
如果这世间阻隔了你我的一切，那么，来世让我去找寻你吧，就像前生，有过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