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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壹]SILENCE 第3章
书名：屿落 作者：消晓蕾 更新时间：2016-12-12 23:58 字数：3459
第3章第二周正式上课。感觉状态还不错。
夏天的时候白天总是会待得比较长，即使是夏末。
高一的学生无须上晚读，所以晚自修之前会空余很多时间。为了不在宿舍李同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多待，我会抬上几本厚厚的课本到操场上去背。
学校的正门对着一条河。河的名字和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样，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它。这是城里的唯一一条河。站在操场上，视线越过拿到牢笼一样的校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平静的波浪，似乎还有微弱的声音。
偶尔可以看到一对老人夫妇慢悠悠地在河边一直走。仿佛是要一同拉长岁月的皱纹，走到夕阳的光影中去。也会有面颊微红的穿着校服的两个年轻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心里或许默默撕扯着青春的疼痛。
我很喜欢这条河，因为它真的很像我以前认识的另外一条河。我可以听懂它。当天空的最后一抹光散尽的时候，它会听到很多语言，。哭诉，欢歌，梦呓，甚至有人轻盈或沉重地一跃，葬身在它的怀抱里，留下永恒的悲伤或者幸福。那些人是我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但当我们成为了那些人的时候我们还在笑，只不过扭曲了一些而已。
我想，以后我的灵魂，也一定要寄存在这条河或者那另一条河里，让我的呼吸永远长眠在河底。让我爱的河的歌声在耳际，永不停止。
——似乎又有些煽情了。我苦笑着摇头。
梧桐树叶又响了。我感觉风掠过我的耳畔，头发的末端擦着脖子上最敏感的皮肤。我想我的头发又该剪了。
手上的书被“哗哗”翻了两页。风更大了一些。于是我便退到操场边的阶梯看台上去。坐下来。
我坐的我坐的地方正对着一排篮球场。很多男生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挥霍体力。也有很多女生在操场边对着球场上的运动键将们两颊通红。
我想，篮球这种运动，真无聊。
下午的风有一种很特别的凉爽，很容易把远处陌生的味道带过来。我的意识莫名的清醒，把背书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
一阵微妙的笑声传进耳朵，似乎在什么时候听到过。我的记忆里应该是在近期。十分清脆的女生的笑声，声音柔和甜美，却透着一种爽朗，甚至是有些放肆的味道，但丝毫没有让人感到生厌。
我终于想起她来了。两星期前在裁缝房里遇到的那个卷发的女生。
她此时穿着新买的那套校服，黑色的布料包裹着玲珑小巧的身材。校服里穿了一件玫瑰色的雪纺长衣，同色的蕾丝下摆从黑色的校服下伸长出来，盖到腿部。
卷曲的头发此时束成了脑后的马尾，平添了几分文静的气质。
她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另一级台阶上，旁边坐着一个面目清俊的男生。那个男生穿着黑白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皮肤很白，一脸的书生气。
两人正俯首亲密地交谈着什么，脸凑得很近。这让我感到厌恶。
那个女生又笑起来，手里的一张写满字的纸应声滑落。纸张轻飘飘地在空中打着旋，随着她的一声惊呼，落在我坐的阶梯和最靠近的一个篮球场之间。
风依然不动声色地吹着。
不远处阶梯上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向我这边望过来。
她的卷发，和他温顺的直发，朝着同样的角度扬起。
那个男生，他的面孔怎么会那么眼熟……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了短短数秒，表情微动，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女生精致的脸上依然泛着大方自然的笑，这使她的脸如同盛放的蔷薇一样娇丽。她甜美的声音又响起来：“不好意思。同学，可以把那个捡给我一下吗？”
她纤细的食指指向几乎就在我脚下的那张纸。
这个请求礼貌而理所当然。我确定她就是在对我说，因为我坐的这边阶梯只有我一个人。
我合起书本，站起身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小心地从阶梯上走下来。
指尖刚碰到纸面，不料那张纸又飞起来，似乎是一种挑衅。我只好跟着它的方向追过去。
纸张拿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张乐谱。
——名字叫：屿“嗡——”
眼前忽然黑了一下。头似乎被什么撞到了。
感觉周围的环境都扭曲了，身体向后两个踉跄，没有稳住重心，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呀！！！”某个女生的尖叫刺痛了我的耳膜。
——不对，不是耳膜，是后脑，它撞在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上。真的，很痛。原来我还是有知觉的。
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后脑，……湿的。
我看见周围的人都向我这边跑过来，然后在视线里扭曲，模糊，最后彻底黑下来了。
我听见有人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对不起啊，小哑巴…”
“靖靖，妈妈对不起你。以后，你就在这里住吧，要听老师的话。”
“靖靖，对不起呢，妈没用，不能给你吃好。”
……
真可笑啊。而且可悲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无数张狂笑的脸，然后变成巨大的漩涡，把所有的光都卷进去，只剩一片昏黑。
这个世界里没有我，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们，势不两立。
谁也不是谁的谁，谁也不欠谁。真好。
然后我又看到了那条河，我分不清她是这一条还是另外的那条。我只听见它流动的声音，像是某种鸟的鸣叫。忽然那条河变成了小溪，最后干涸了。
我不知道是河里余下的水还是我的眼泪——“滴答——滴答——”
很慢很慢。却越来越清晰。
我渐渐看清了天花板上那盏亮着的日光灯。很纯净的白光，就像她讲过的天使的裙摆。就是这样子的吧。我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受伤正打着点滴。
那声音也是“滴答——滴答——”。
我的意识逐渐清醒，开始感到头痛。似乎是做了一个又乱又长的梦。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卷头发的女生坐在旁边，手里翻着一本杂志。
“你终于醒啦！”她合起手中的杂志，有些惊喜地看向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甜美。
“我在那里？”我扭过头去看她。后脑的疼痛立即令我咧起嘴。
“校医室。”她微笑着说，“校医说等你醒过来再转到医院。”
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我的后脑勺，却被她一把抓住了。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带着些许微凉。打磨得一丝不苟的指甲贴着我的肌肤，却是温热的。
“不要乱摸。”她的声音带着些许严肃。马上又恢复柔软，脸上带着歉意，“…哎，真对不起。如果我不让你帮我捡乐谱……”
听到那三个字，我的声音又立刻冷下来：“没关系。”
她脸上又泛起那种似乎要融化一切的笑容，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从她两片薄薄的嘴唇间露出来。美好得就如同欢乐女神。
一个陌生人，第一次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医生说你只是皮外伤，幸好没有伤及骨头。不过具体还是要去医院检查。”她说话间松开抓着我的手。把另一只手里的杂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我注意到那张桌上已放满了一大堆不同类型的杂志。她应该是在这里守了很久了。
我缓慢地把头扭回原来的位置，尽量使声音保持平稳：“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那边停了一下，才说：“你被飞来的篮球砸到了，然后栽在了阶梯上。”
我“哦”了一声，便没再问什么。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不礼貌，继续同我搭话道：“我觉得你挺安静的。”
“恩。”我发出一阵僵硬的笑。
“你是不是叫林靖？”她问。
“……恩。”
“你很有名。”她淡淡地说。
她的语气没有半点嘲讽。但让我很不舒服。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她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勺子还在我这里呢。”她说着从座位旁边提起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拿出一个用纸包裹的长形物体，“这个勺子，是你的吧？我带在身上本来准备托你们班的同学带给你的。今天顺便还给你吧。”
我疑惑看着他手里那把不锈钢的小勺露出的一角，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那天落在食堂了。”她解释道，“许哲让我转交给你。”
她用“那天”概括了那件事，说话真的很得体。
“……许哲？”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声。
我脑海里浮现出在操场的时候她旁边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终于记起是在食堂见过，只是那天他没戴眼镜而已。
“恩。”她的笑容加进了某些幸福的成分，“他是我男朋友。”
“……”
“对了。”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像是刚从阳光里沐浴出来的维纳斯，“我叫纪悠苒。我们交个朋友吧。有事可以来高二（7）班找我。”
“好的。”我说。
在校医室不久，我便被转到市医院做检查。由学校政教处的老师陪我前往。
医生又重新帮我处理了伤口。
那个砸到我的男生的父母也到了。他们似乎承担了我所有的医药费。
又做了相关检查确定无碍后才得以离开医院。
下午我便可回校上课。
到校的时候正是早饭时间，食堂里挤满了人。对于吃饭，我已经没有了胃口，于是便直接回到宿舍去。
因为后脑受伤，我只能侧躺在床上休息。这个姿势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握起手机点亮屏幕，一大串的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林采琴打来的。这些同样的名字在我的眼帘里排列着。
——在我的手机里，她的号码一直都是“林采琴”的名称。
我没有犹豫地按了回拨键。
她马上接了电话。接着就听见她那边焦急的声音。
我连忙安慰她我没事，只是被篮球砸到了。我没有把磕到后脑的事告诉她，显然学校在通知她的时候没有向她讲明具体情况。
劝了很久她才平静下来。又交待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我有些疲惫地关掉手机。想好好睡一下。
所谓的大城市的学校，真是复杂。
是的，睡一下，就会好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