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此时洗手间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就像是一句没有生命的玩偶,在血泊中任人摆布。我很清楚,我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喊完他的名字他没有反应,继续擦着我脸上的血。他的呼吸潮湿地抚摸着我的脸,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调动仅剩的力气微微移动身体。
“不要动!”他抬起头吼了我一句,又低头恶狠狠地补充,“贱货!”
我放松身体不再试图移动。
他把我脸上的血擦干净以后用另一只手捏过我的下巴,凑近我又继续恶狠狠地说:“贱人!你要怎么样才放过许哲?!”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地板上我的血。
他捏着我的下巴的手又收紧了一些,我疼得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他的声音变得刺骨:“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来迷惑他!总之,你给我离他远点!!”
听完他的话我觉得很好笑,但我笑不出来。我的下巴要被他捏碎了。
“贱货!!!”他又骂了一声。
我鼓足所有的力气发出声音:“我没有……”
“还敢说你没有?”他冷笑了一声,“真是个阴险的女人!”
我想说“你宫廷戏看多了”,但我没有力气。
“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他又凑近了我一些,鼻尖几乎抵在我脸上。目光中出现了些许戏谑的成分,“我早就警告过你,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以为你遇到的那些整人的事是巧合吗?!那是我对你的警告!警告你不要打许哲的注意!!贱人!你还不明白吗?!!”
我冷冷地盯着他。
“呵呵,怎么,恨我吗?”他忽然笑起来,“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的话,那么,我只好用行动来表示警告了……”
我正积蓄着另一口血水准备吐给他,不料他的脸却猛地扑上来。嘴唇立即一阵疼痛。
我拼命地反抗着他横冲直撞的强吻。
我觉得我的血液在身体里渐渐收缩,很痛很痛。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路边玩耍被别的孩子推倒在牛粪上,那个孩子却站在旁边一边笑一边说:“哎呀呀,真脏。”
真脏。我觉得眼睛里什么东西终于流出来了,而且哭出了声音。
——我还记得曾经对自己说过:千万不要在敌人面前流泪。
在我的身体彻底软下来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哦哟哟,你是哭了吗?”他一边擦着嘴唇一边冷笑着看着我,“像你这样的女人不是对这种事情毫不在乎吗?而且……你是不是还有点高兴呢?”
“混蛋!!”我骂道。
他站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收起嬉皮笑脸的面容,转过身来指着我说道:“记住,这是第一次。如果你再来破坏许哲和苒苒风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缓缓地俯下身来凑到我耳边:“……我会直接做了你。”
“滚!!!”我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吼。
他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走出去了。
空荡荡的洗手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伴着流水的声音,和一滩血水。
——他叫她“苒苒”。
忽然觉得,落年的画中,那个绿衣女子,真幸福。
那天,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
只听见扭动房门的声音,门打开了。脚步声走进来。
她猛地打开灯,整个宿舍瞬间豁亮。蜷在床上的我立即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林靖?!”是姚梦琳的声音。她此时一定瞪大了眼睛。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也做不出任何回答。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晚自习,生病了?”显然她没有察觉到什么,脚步缓缓地向我走过来。
她走到我身边,见我没反应,伸手轻轻碰了我一下:“林靖?”
短促的疼痛让我剧烈地颤了一下。却将姚梦琳下了一跳。
她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我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那边愣了半天:“林……林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想告诉她我没事,但我说不出话。
她立即警惕起来:“出了什么事?”
被子猛地掀开了,然后姚梦琳的尖叫接踵而来。我感觉我鳞伤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她的眼下。
——真是丢脸啊,我默默地想。
我想此时她一定做着手捂嘴巴的动作:“你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样!!!你,你……”
“姚……”我终于吃力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几乎是用呼吸说话:“可不可以……帮我……买药……”
然后我记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如此,我便在宿舍里躺了三天。
姚梦琳已经帮我请过假,只说我病重需休息。
“什么事天天请假啊,那么娇!”
“哎呀,人家恐怕是养身子啊,说不定要好好补哦……”
“是啊是啊,怎么能不休息呢,说不定会出人命哦。呵呵。”
“啊啊,不好办啊。她要是去找许哲叫他负责怎么办?”
“那种女人啊,就是贱……”
……
宿舍里的女生讨论八卦的声音我不是听不见。甚至可以想象的出那些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的兴奋而恶毒的笑容。我也不想再去理。
我的伤已经恢复些许,只是在姚梦琳帮我擦药的时候还是会发出呻吟。
“哎,很疼吗?我轻点……”她放轻动作。棉签在我淤青的皮肤上移动。——她细心的样子,很像林采琴。
我的床位一直拉着帘子,所以宿舍里的女生并不知道其中情况,自然也多了不少流言。最被她们认同的自然是“重生”之说,意思就是我怀了某某某的孩子。
“别理她们,那些人就是嘴大。”杨梦琳说道。此时那群女生已经尖声尖气地关门出去了。
我沉默着没有应她。
“放心吧,我已经叫我妈妈打过电话给老师了,就让她说是你的家长。”她小心地把药瓶的盖子旋上,“我跟我妈讲我一个同学病得挺重,但联系不上家长。家长不给老师打电话不准假,结果她信了。我妈挺善良吧。呵呵。”
她笑得有些僵硬。见我没笑,笑容又添进了几分尴尬。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回响起来。
——就像是一个战俘对救助她的敌方医生说的话。一个宁死不屈的人。或者,垂死挣扎。
她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桌边把药放好:“因为,我们是舍友啊。”
——因为,我们是舍友啊。如此自然的语气,让我害怕。
我的胸腔有些发紧。在床上翻过身背对着她,将被子蒙在头上:“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她转过身来看了我半饷,才慢慢地走过来把我的帘子小心地拉上:“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课了。”
我听见她关门的声音。跟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不同。沉稳,轻缓,想怕吵醒了什么一样。
——傻瓜!!!
林采琴,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傻。
我开始累了,做了很多关于过去的梦。
把我送到孤儿院那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在我的眼睛里她是那么纯洁,美丽。我想我长大后也要穿这样一条裙子。
她蹲下来抚摸我的头发。她说:“静静,以后你就在这里住吧。要听老师的话。然后她走了。我以为她还会来接我,但她没有。
然后我就如她所愿住进了那所破旧的院落。
孤儿院里的女孩子们很可恶。她们在我吃饭的时候抢走我的碗,然后送到一个男孩手里。那个男孩是所有孤儿院的男孩子中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他。
那个男孩子拿着我的碗,笑得趾高气扬。他说:“怎么?小哑巴,想要它吗?这么想?”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我觉得内心波涛汹涌,猛烈的浪花一下一下击打着闪闪欲灭的火光。我当时不能理解,有什么东西在内心翻滚,有什么东西要熄灭了。
我只是盯着那双眼睛。——我曾经也想要这样一双眼睛。我就是在那时候看到那双眼睛里异样的光芒。
——那个碗以一种优美的姿势被他从手上掷出,沿着一种微妙的轨迹飞行。当时我第一次意识到:毁灭原来是无比华丽的。
那个碗撞在我的额头上碎裂了。碎片划出无法愈合的伤口,以及油汤渗进伤口的痛感。
然后我听见他说:“哎呀,我只是想给你东西吃呢。对不起啊,小哑巴…”
我感觉心中的某种东西彻底熄灭了,空间被海洋占领。
我看着那张俊俏的脸默默地咒骂:——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乔晓天!!!
最后我终于说;“我**!你作死!”
我知道,一种叫“恨”的东西在我心里滋生了。它像是凭空而落的,慢慢繁衍成大陆,吞没所有我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和信仰。
我很自豪,我学会了憎恨。学会去抛弃这个从来没有珍爱过我的世界。
你们都消失吧。
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那种虚假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