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很久,我就陪他一起沉默。
病床上林采琴痛苦地动着眼皮,像是挣扎着要醒来。
“那天对你动手我很抱歉。”他忽然彬彬有礼地说,“不要恨我。”
“岂敢。”我语气尖刻。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监护人了,你要做什么我无权过问。”他语气缓和,听不出任何复杂的情感,“但你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至于生活费,我会定期支付。”
“谢谢提醒。”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带有哭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林采琴醒了。她慢慢睇坐起来歪头看着我,眼神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咋观察大人的表情。
我看着她,然后我就哭了。
终究,只有你,留在我身边吗?
只有你,而已吗?
哭就哭吧,反正面对的事一个傻子,她什么也不懂。不会被看不起也不会没笑话。
林采琴没有被我吓到,依然静静地看着我,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发,就像以前那样,仿佛她没有变成傻子。
我握住她的手,说:“你怕我吗?”
她傻傻地摇头。然后又摸着我的脸说:“不哭,不哭。”
真是个傻子。我心里说。
觉得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她的手很烫,二我的体温是凉的。记得小时候,她总会在冬季时用她的手把我的小手和小脚豆包裹起来。
可以打破我意志力的人,除了她,目前只有许哲了。
“我放不下的。”我温柔地看着她,“所以,不要再徒劳了。”
我忘不了的。何笠然那天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的痛苦和近乎扭曲的仇恨。年幼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前一天还微笑着爱抚我的妈妈会忽然对我有如此大的转变。
现在依然不清楚,以后也不想再清楚。
理由永远都是多余的,世事根本不需要。
··················剩下的十月的日子似乎是空白的,也许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缘故。许多多嘴的女生却还在一直在为十月初的国庆节知只放了两天假而愤愤不平。
临近冬季的降温我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当我裹着林采琴的旧大衣奔走在学校和医院之间的时候我就在想,亏着个城市还以“四季如春”而闻名,这样的寒冷真是莫大的讽刺啊。不过又想,所有南方著名的城市都如此称赞自己的,这只是一种习惯而已。至少我该庆幸之力不会像北方那样下雪。在温室里呆久了,会虚弱到觉得温室里也冷。
林采琴的状况渐渐转好。她想一个很乖的小孩子,不哭也不闹了。很多时候她的头还是会痛,她疼得不停尖叫,但只要我帮她轻轻按摩额头,她就会安静下来。这时候我到觉得她想是我的孩子。
那些护士还是对我敬而远之,不过看着我的表情也不会那么诚惶诚恐了,许是见我面对林采琴是温和的态度以及我朴素的穿着(我经常穿着省重点中学的校服去医院),发现我不是那么可怕的“不良青少年”。
许建平还是会定期给我送生活费,后来干脆递了一张银行卡给我,不断地往里面打钱,关于我如何恢复学籍的事,他也只字不提。他告诉我他请到了很好的医生,林采琴的手术定在下个月。
聚在林采琴身边的医生的护士越来越多,她也被转到了较好的病房,单人单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我每天都去医院,给她安全感。
校园生活也渐渐平淡如水。我如一个最普通的高中生一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穿着渐渐系的掉色的校服每天到充满风的操场上大声背书,不停地肯习题做卷子,为即将到来的其中考试做准备。
每天我都和许哲在一起。我们开始动作自然地并肩在校园里踱步,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听着同一个mp4在阅览室写作业。有时候他会带我去图书楼最高层的音乐教室,听他弹奏一整个下午的悲伤曲子;有时候我们也会并排坐在篮球场边看着那些小麦色皮肤的男生挥汗如雨,尽管他很少打篮球;有时候他也会陪我去林采琴的病房,在我给林采琴喂饭的时候默默地倚在窗口,任凭灰尘旋转着落在他干净的头发上。
——我们过着像所有学生情侣一样的生活,平常得就像开在路边的野花。于是留言都被冲淡得很快,很多原本注视着我们的眼球都渐渐移开了。
但是,偶尔也会遇见纪悠苒。似乎在宇薇大闹之后就很少再遇到她了。
她喜欢戴黑色或灰色的围巾,换了一副打一些的耳机,脸又苍白又瘦小,像是很多天都没合眼的样子。
纪悠苒坐在食堂里阳光嘴充足的地方,身边一群女生彼此谈笑的声音几乎要吧整座食堂震垮,但她的笑容却似乎是沉默的。
当许哲端着两个饭盒走到我对面的时候我还没回过神来。
“挤死了!真是的!”他把已经装满的我的饭盒推到我面前。
我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打开饭盒开始吃饭。
“你刚才在看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简单地撒谎。
“我知道你在看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背对着纪悠苒坐下来。
我心想知道你还问。
初冬淡淡的阳光里,许哲默默地低头吃饭,纪悠苒也默默地低头吃饭,像是要把整个脸都埋进饭碗里。他们彼此背对,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嘈杂的人群。
真是可笑又可怜啊,这两个人。
我又抬头看了纪悠苒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生站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眼神里流动着复杂的情感。
纪悠苒旁边的女生立即发出一阵一阵的惊呼,一边嬉笑着互相交换眼神一边端着饭盒挪开了。
那个男生在纪悠苒旁边坐下来,头发似乎染过淡淡的金色,几乎要和阳光融合在一起。他默默地坐在他旁边看着她,没有说话。他们就像是坐在同一幅画里的两个人,安静而美丽。
——那个燃着金发的俊美男生,我自然认识。他叫任晟晖,在洗手间里强吻我的富家子。
“我们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的许哲冷冷地命令我。
我的目光从许哲身后的场景收回到他苍白的脸上。然后开始怀疑他的后脑勺上是不是长了一对眼睛。
“好。”我顺从地站起来。该商户饭盒的盖子,没有留恋那满满一盒几乎没动过的饭菜。
我跟在许哲身后走出食堂。经过剩食桶的时候顺手吧满满一个饭菜“稀里哗啦”网里边倒。
“你干什么?!”走在前边的许哲忽地转回来瞪我。
“倒饭。‘我面不改色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只是叫你走!没叫你不吃饭!!、、、”他更剧烈地瞪我。
“有区别么?”我把倒空的饭盒重新盖好,懒懒地说,“你不去洗完我去、、、、、、”
他一步跨到我身边,动作粗暴地揪起我的衣领,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要以为你这么做可以改变什么!!!你只是一颗棋子,棋子有棋子该做的事!别在这自以为是了!!!”
他正吼着,几个小女生刚从食堂走出来,看见我们连忙惶恐地躲开了。
“不想惹麻烦的话就放开我。”我觉得脖子被扯得生疼,但语气依旧平稳。我很了解他。
果然,他看着我波澜不惊的眼神忽然就怕了。
“你赢了、、、”他轻声突出这几个字以后就放开了我。然后他低下头,接过我手里的饭盒,向洗碗处走去。
他瞬间从一头狮子变成了一个孩子,站在水槽边比例啪啦地吸着我的饭盒,二他那个还转折饭菜的饭盒则被放在一边。我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想起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之后他把洗好的饭盒递给我,命令我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他转身飞快地跑上二楼学生超市。几分钟后他捏着两个奶油面包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
“你还要去医院吧?”他把面包强行塞在我手里,“把这个吃了。”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宿舍拿了保温饭盒,一个人买好了林采琴要是吃的清淡饭菜,把许哲的面包塞进书包里,准备到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经过体艺馆旁边的空地,看见许多班级都在排练舞蹈,大都已经排练成型,但我并无太多心思观看。
我慢慢睇走进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空隙,这里是最短的捷径,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但这里并无太多阳光渗入,显得有些阴暗。
我正想着林采琴会不会不喜欢老是粗茶淡饭,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用一块布紧紧捂住了我的口鼻。
刺激的气味历经冲入我的鼻腔——乙醚?!!!!
下一刻,意识立即散去。
我感觉自己瘫软下来,浑身无法动弹。
我听见了任晟晖的声音。他冷冷地命令着什么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