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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惜春长恨花开早
书名：狐如不爱 作者：宝兄荒陌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6 字数：2771
阳光稀稀落落地洒下来，温柔而眷恋。卫忆风依旧走在前面，柳眉微微蹙起，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已是出现在面前第五次了，她仰起头，那槐树犹自开着一树的洁白明净，香气隐隐窜入鼻息，仿佛要掩盖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见她停下来，颜又暮抬头，看了看那棵三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槐树。
“嘘——”卫忆风将食指靠在唇边，颜又暮听话地不再出声。
卫忆风持剑在手，剑一横抹过左手掌心，鲜血顿时争先恐后地涌出，眨眼间已流了满掌。颜又暮见此差些惊呼出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卫忆风却无比冷静，抬手在空中虚画符咒，那鲜血在空中凝而不落，在渐渐消失的日光中愈发诡异。她左手画圈，猛推符咒，在符咒接触到那棵大槐树时迸发出炫目的光华，同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充斥着二人的耳膜。
光华过后，大槐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衣少年，长发束以碧色发带，目光清冽中带着几分狼狈，白衣上有些焦色，额心的绿色印记上有触目惊心的鲜血。
“何人擅闯须还山？”
那声音飘在空中，毫无依托，如流水，却无流水之形，如繁星，却无繁星之芒。明明普通至极，却偏偏叫人过耳不忘。
“你又是谁？为何阻我道路？”卫忆风掌上伤痕竟奇迹般地愈合，只那满手的黏腻鲜血无法除去，有些骇人。颜又暮躲在她身后，探出头看着少年。少年身上萦绕着淡淡绿光，那焦色逐渐变淡，淡到与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痕迹，而他额心鲜血也渐渐消失，印记愈加鲜翠欲滴。
“虽是凡人，倒是懂些道法、可不知这须还山何时竟成了你家道路？”
少年轻笑，嘲弄的语气，无比悦耳的声音，竟是如此突兀而又和谐。
“不管你是谁，今日都得给我让路。”
卫忆风切齿，周围渐渐靠拢的暗却没办法靠近她身边。
“擅闯须还者，死。”
少年吐出几个字后，敛笑挑眉，长发散开无风自动，抬手飞快结印，一身碧色抽丝剥茧般向他手中涌去，那双手在碧色光华的掩映下愈加鲜明白皙。
卫忆风蹙眉，握紧手中长剑，剑身刹那间莹白如玉，而她左手的伤同时崩裂，她将长剑交到左手，长剑立刻蒙上一层血色烟雾，说不清的诡丽动人。
几乎同时，血色与碧色相撞，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几乎把整个夜空照亮。光芒散尽后，卫忆风退后一步，面色苍白。而少年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安东卫氏？果真不可小觑。”
少年抬袖揩去血迹，遍布周身的绿芒淡去一些。他却依旧笑着，只是那笑里多了几分狠意。
卫忆风掌心的伤口已深可见骨，翻出肉来，鲜血仿佛流不尽般涌入剑中，一瞬间剑已红透，甚至能看见鲜血在其间翻涌。
少年指尖瞬间暴长如鞭，根根如铁，落地留下深不见底的鞭痕。卫忆风横剑在前，唇飞快地翕动，那长剑散发出愈发明艳不可直视的光芒。她并不移动，发簪却“叮咚”落地，一头长发披散，无风自动，似乎连发梢都染着微微的红。
二人心中都明白，第一招仅仅是试探，而第二招开始，便是殊死之战。
那长鞭般的树枝行至她面前，却无法再移动分毫。少年目一横，树枝舞动更加迅疾，妄图找出防守的疏漏之处。而卫忆风一咬牙，硬生生抗住急如骤雨的攻击。
颜又暮站在她背后，若卫忆风此刻能回头，便能发现这女孩出乎意料的冷静，那超出她年龄的表情此刻出现在她脸上，在鲜艳的血光掩映下，分外诡异。
她抬手，缓缓结了个印。
卫忆风忽的双手握剑，反守为攻，举剑斩去。红光过处，树枝应声齐齐折断。一声惨呼之下，断裂的树枝急退，回到少年手上时少年再也站立不住，一个摇晃喷出一口鲜血来。
无人发现，颜又暮勾起一抹笑意，与她平日笑意相似，天真而无害，不同的是，那眸中多了一丝惋惜。
可惜，若不是卫忆风失血过多，这一招，便能叫他立即毙命。
“如何？这须还山，我可还闯得？”
卫忆风死死握住长剑，仿若那是她唯一的生存来源。可她的声音依旧清晰而有力，苍白的面色却有些掩不住的虚弱。
“哼，我今日便是死又如何？你要过，除非我即刻魂飞魄散。”
少年狠戾一笑，身体里蓦然爆发出纯粹如玉的绿芒。
卫忆风见之一愣，那绿芒直冲上天，仿若将天打开一个豁口。
颜又暮眸子微微一侧，身形一闪便挡在卫忆风身后。
“小心——唔……”
树枝直直穿透她的肩膀，鲜血顿时浸染了碧衣。她握紧双手，咬牙才未将治愈术吟出。
卫忆风闻言回身，目光中透出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她手起剑落，那截穿入颜又暮肩膀的树枝立时枯萎断落，绿芒也随之收回，消失湮灭在少年身上。
“你没事吧？”卫忆风捂住她肩上不停涌出鲜血的伤口，却哪里捂得住？她飞快撕下一截衣袖，将那骇人的伤口裹住，这才勉强止住了血。
而另一边，少年跪坐在地，脆弱得仿佛纸张。那一击本便是不遗余力，一击未中，他已近乎脱力。
卫忆风缓缓举剑，便要了结他的性命。
“等等——”
那声音清越，略带急切，分明是个女子。
二人面前黑影一闪，那少年身旁便多了个人影，一身墨色衣袍，不露分毫肌肤，斗篷掩住了她的面目，整个人仿若黑夜中的影子，几乎与夜色融作一体，不分彼此。
少年见此急急想起身，却因动作太大反而咳出一口血来。因为急切，反而嘶哑失声。颜又暮却分明瞧见，他口中喃喃的两个字，是“姐姐”。
“你已废去他百年修行，求你……莫要伤他性命。”那人伸手轻轻握住少年的手，少年皱眉，她却用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抚开他的眉。
“我原也无意伤他，只是想上这须还山才不得不出手。”仿佛被这一幕触动，卫忆风语气也放缓下来，剑却未离身前。
黑衣女子闻言一震，缓缓道：“姑娘也是为望君而来吗？”
“正是。”卫忆风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黑衣女子似是轻叹一声：“……望君么……绿槐本便不知在哪里。若姑娘想要，便随我来吧。”
语毕，女子起身，宽大的黑袍仿佛吸去了所有的光线。名唤绿槐的少年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姐姐……不可……”那声音竟无限悲戚。颜又暮愣在当地，怔怔的伸手一抹眼角，一点湿润。这是泪么？她又为何落泪呢？
“绿槐，姐姐……很快便回来。”
女子似乎是笑着的，她伸手拂去他的手，然后转身，缓缓行向树林深处。
卫忆风拉住颜又暮，紧紧随上。
四周只有呜咽的冷风和张牙舞爪的树枝，还有夜空中零落的冷星。不知行了多久，女子忽然停住了脚步，随意盘坐在地。卫忆风瞧见她背后有一块古朴的石碑，染着阴冷的青苔，却掩不住深刻的四字。
望君之墓。
“姑娘既是为望君而来，想必自是听过望君的故事了。”女子声音清越中带着些许的无法拂去的哀伤，轻轻浅浅，好听而动情。
“传闻中望君是起死人，肉白骨的仙药。”卫忆风看着这个女子，缓缓道。
“世人皆道望君是仙药，却忘了，望君是女子。”女子轻笑一声，如纱幔拂过七弦琴，不清晰，却朦胧地美到窒息，“为情所困的傻女子。”
女子说着，伸手，缓缓取下斗篷。那双一直隐在袍袖中的手，那双就算遮住绿槐的眼睛也未曾露出过的手，有着龟裂的深红色的可怖伤痕。颜又暮仿佛想到什么，下意识地想捂住眼睛，却因为好奇而没有动作。
斗篷落下，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脸，如同整片皮肉被细网割开，割痕深刻凝着深红的血迹，丑陋可怖一如地狱中的鬼怪。伤痕仿佛有生命般自她的面颊爬过下颌延伸到脖颈锁骨以至衣领一下看不见的地方。
“我，就是望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