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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犹是人远天涯近
书名：狐如不爱 作者：宝兄荒陌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6 字数：3774
昏暗的山洞一直通到一个较大的洞穴，洞穴里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里，夹杂着一缕说不清的味道，混合在黑暗里。兴许那种味道叫做绝望。
“哧——”
莫言忧莫真人手持一张点燃的黄符走在前面，而卫蒙尘紧随其后，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在黑暗中愈发莹白，散发着淡淡的光。
突然，莫言忧住了步，将那点燃的黄符一弹，星星点点的火花顿时落在壁顶，化作了星星，光虽不强烈，在黑暗里却足以让人看清眼前。
莫言忧让到一旁，让卫蒙尘走近。
借着那微弱的光，得见眼前是用铁链缚住的红狐，那铁链却也不是寻常的铁链，根根带着倒刺，倒刺中又分出倒刺，荆棘一般扎进皮肉，却比荆棘更加坚固，也更加寒冷。散开的三条狐尾均被拳头大的铁钉钉在地底不知何处，想是与断了无甚差别。
卫蒙尘错开目光：“它开口了吗？”
莫言忧摇头：“尚未。”
“可惜。”卫蒙尘轻叹一声，不知是可惜这红狐还是可惜别的什么，“卫某并无什么好的意见能给掌教真人，恕卫某语拙。”
“卫庄主言重。”莫言忧瞟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红狐，“待几日后罗刹寺的大师来了再做决断也好。”
“有千越与罗刹两地的前辈指点，自然是求之不得。”
离开之前，悬着玉佩的丝线突然断了，却没有玉碎之声，也没有惊动二人。那玉佩缓缓飘行在黑暗里，那荧光愈来愈淡，缓缓消失。
“啪”。
那玉佩掉在地上，被人拾起，揣进怀中。
清淡的白，清淡的容貌，却偏生是一双紫瞳，添了几分诡异与妖媚。虽是稍带稚气，却也不能掩去眼角眉梢天生的美。
她急急奔行，就像要奔向稍纵即逝的珍宝。
“咚——”
沉闷的响声，她被弹出老远，后背狠狠撞在石壁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是看不见的，透明的墙，将她挡在外面，在她走过这么远，离成功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
她缓缓膝行，将手贴上那面透明的墙，一行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不知道是为近在咫尺的故人，还是为这一路而来的艰辛。
“月亮……月亮……我来了……”
“你是……”
那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在山壁中回荡撞击而后又冲入耳膜。很轻，却仿佛给她致命一击。
她下意识的回头，再想要躲藏已是难事，干脆站起来回过身，后背紧紧贴在透明的墙上，一片冰凉。
“你一直跟着我们，是为了什么？”
向前迈出一步，卫蒙尘眼前几乎漆黑一片，他凭借着听觉判断前面的情形：“你是这只狐妖的同伴？你……刚才叫他什么？”
颜又暮手中幻出一柄薄剑，横在面前。那薄剑微吟，忽而光芒大放，卫蒙尘的眼前由极黑变为极白，在变换的瞬间，他看见前面立着的那个人，白衣如雪，光，仿佛从她的身体里绽出。
寂静。天地初开般的寂静。
他眼前全是白，无暇的白，伸手摸去，无边无际。他屈指念诀，诀念了一半，却听见有了声音。
“哥哥……哥哥……”
那声音初时极远，竟像是在慢慢走近般。
他皱起了眉，这是……
“哥哥……这里好黑……小风好怕……哥哥……你在哪里……哥哥……快来救救我……哥哥……哥哥……”
那声音刻骨铭心，如杜鹃啼血般挖心掏肺，声声直击耳膜，透骨穿心。
“哥哥……你不要小风了么……小风好怕……哥哥不要丢下小风……小风求你了……不要丢下小风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眼角开始浸出液体，带着桃花般的红。
“小风没有娘……小风没有娘亲……小风什么都没有了……哥哥……小风只有哥哥了……”
他一个皱眉，一口鲜血喷出。与此同时，长剑出鞘，一如破开幕布般撕开了这片刺眼扰人的白，眼前又重回了摸不透的黑。
空气中飘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混着山洞里的湿朽气息，显得突兀而又和谐。
“逃走了么？”他还剑入鞘，抹去鲜血，“幻术，是狐妖。”
“啧啧啧，不听话乱跑还好意思受伤？”
一脸鄙夷的花云起将药丹捣烂敷在清洗干净的伤口上，然后开始一圈一圈地缠布条儿固定。
“嘶——轻点啦。你不是会治愈术吗？干嘛不用？”表情写着凶神恶煞实际上只能看出灰头土脸的颜又暮，不忍心看被戳穿的左腿。还好没伤到筋骨，不然……
“你是笨蛋吗？这是清风殿，任何法术都会被我师父发现。”花云起脸上的鄙夷神色瞬间深刻了几倍，“你想变成碳烤狐狸吗？我倒是一直想试试。”
“屠夫。”颜又暮哼了一声，看着左腿，看着看着，又想起了那个昏暗的洞穴，想起了那些腐烂未愈的伤口，浸着黯淡颜色的液体。
那是……月亮么……
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不可战胜的……她的破月亮么……
“要不是我阿娘阿爹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以为我愿意？！”恶狠狠地打了个结，花云起站起身，“你最好别给我惹祸，不然……我就让你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哧，威胁我？我才不要你管，我现在就走。”颜又暮低眸念了什么，于是一道白光闪过，原先还躺在那里哎哎哟哟的人瞬间不见了。
“哟，还闹脾气。走了也好！我才懒得给某人收拾残局。”花云起顺势坐在塌上，抽出背上的重剑，凌空划出了个隐身符，“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吧。”
千越后山。
“姑娘？姑娘？”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着，声音有些耳熟。
“……唔……烦死了……”
她手一挥，想挥去那恼人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了？”
姑姑姑你妹啊！她在心里嚎叫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丝毫不想醒来。她还在默默地希望这个打扰她睡觉的家伙自行离去。
“姑娘，得罪了。”
忽而她的身子一轻，贴上了一团暖暖的东西。她一惊，睁眼，眼前是高高束起的长发，目测她在此人背上。而且此人如此眼熟，可是她又偏偏想不起。
她只好敲敲那人的肩膀。
“姑娘醒了么？”
那人回过头，她吓得差点儿掉下去。这个惊扰她美梦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腿伤的始作俑者，卫蒙尘。
“姑娘？”
“哦……呃……没事儿没事儿。”
突然想起，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便是混进卫家那个小孩儿吧。心情顿时平复许多，说话也顺畅了些。
“姑娘腿上有伤，敷的药是千越山的，想必是千越山的弟子吧？”
“呃……不是，我住在附近，前些日子不小心被砸伤腿脚，幸而有千越山的道长赐药，如今已好得多了。”
“原来如此。敢问姑娘芳名？”
“呃……千徒。”千山绝的徒弟，简称。
“千姑娘，你家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去吧。”
“这个……不必麻烦公子了，道长说还要在山上修养几日，我自己过去清风殿便好。”
“清风殿吗？正好顺路，在下送你去吧。”
一阵无语。颜又暮很无聊，于是她把面前卫蒙尘的长发编成了几条辫子，然后偷着笑。卫蒙尘微微眯着眼睛，身体里那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份妖力躁动不安。难道是当初将自己救醒的那只妖就在附近？可是自己嗅不到一丝一毫的妖气。难道那只妖已经强大到自己都无法察觉了吗？但是当初在卫家庄爆发的妖气并没有看出那么强大的妖力啊。
黎明的阳光一点一点透出，落在树叶上，微微散出露珠的香气。
“喂喂喂，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花云起撤去隐身咒，将刚刚躲进门的颜又暮吓了一大跳。
“你以为我愿意？”颜又暮拍拍胸口镇定下来，“对了，刚刚忘了问你，像墙一样坚韧却又透明能看见里面的……那是什么阵法？”
“这个……你问这个干嘛？”斜了她一眼，花云起将重剑插回背后。
“没事儿，就随便问问。”颜又暮扯了扯嘴角，勉强堆了个笑。
“哦，那我就不知道。”花云起回了她个笑，笑得异常欠抽。
正当颜又暮要一巴掌打向花云起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千姑娘，你在吗？”
颜又暮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花云起轻声问：“他找谁？”
颜又暮认命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小心地开了门，只挤出了个头：“啊，卫公子啊，有什么事儿吗？”
“听闻姑娘受伤，莫真人让在下送来了伤药。”卫蒙尘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将小瓷瓶递给了颜又暮，“姑娘可要早些好起来才是。”
“那个，当然当然，多谢公子关心。”颜又暮笑得有些勉强了，心里念着，快走吧走吧走吧。
“啊，想起来了，这伤药的用法特别，还是在下为姑娘上药吧。”
“啊？不，不必了。”
“诶，没关系的，下一次你再自己上药好了，这一次就让我帮你吧。”卫蒙尘仿若就那么轻轻一推，颜又暮一直紧守的房门就被轻易推开了。
卫蒙尘扶着一脸不情愿的颜又暮在卧榻边坐下，颜又暮转头一看，大概那个没义气的家伙又用隐身咒藏起来了。
“千越山附近好像没有千姓人家，姑娘祖籍是哪里人氏？”
“啊？那个，我是个孤儿，从小四海为家，是最近才刚到千越山下的。”她没有说谎没有说谎绝对没有。
“千姑娘的腿像是利器所伤啊。”
“哦，呃，是被砸下来的柴刀戳穿的。”一滴汗缓缓自额角掉落，她连说话声音都在微微颤着。
“这样啊。一个人住可要小心些。”他像是没有察觉，回头对她笑笑，若是戏谑则差一分，若是寻常则又多了些不同，看得她一愣。
“好了，最近可要少走路了。”他起身，朝门外走去，“在下会再来看姑娘的。”
“啧啧啧，什么关系啊？”见卫蒙尘离开，一旁的花云起现了身，笑意闪着八卦的光辉。
“呃……”颜又暮揉揉脑袋，若说是他抓了月亮于是她骗了他妹然后又跟着他来了千越山想救月亮却被他戳穿了左腿然后他背着她回了清风殿还给她擦药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有些复杂呢？唔，算了，还是不给这家伙解释了。
“噢，莫非你死皮赖脸偏要到千越山来便是要见他？”花云起挑眉，八卦的光辉已经遮天蔽日，屋子一下子都亮堂了起来。
“没想到小起侄子你的想象力挺丰富的啊，怎么不去说书啊你！”颜又暮丢了个白眼。
“云起师兄，师父有事找你。”
门外传来安儿的声音。
“哼，给我老实呆在这儿。”花云起戳戳她的脑袋，“要是我回来你不见了，可别怪我不给阿爹阿娘面子。”
颜又暮吐吐舌头，走吧走吧，走了清净。
“弥夜，你刚刚说什么？”
卫蒙尘手中一个不稳，茶盏摔在地上粉碎。
“善卿传信说……小风在来千越山的路上失了踪迹……”
弥夜声音微微颤着，跪在地上的膝盖生疼，可他一动也不敢动。
“何处？”
“九骨岭。”
“让善卿不要轻举妄动。你带寻琴前去，若是找不到她，便不必回了。”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