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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罗刹寺中罗刹留（一）
书名：狐如不爱 作者：宝兄荒陌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6 字数：3275
春天到的时候，最后一捧雪花缓缓融化在你眼里。如果我能够留住哪怕当初的，你的一个眼神，我都愿用现在的一切来换。可是上天从来没有听到过我说的话，亦或是，我其实早就一无所有了，身边的所有，都在嘲笑我。
罗刹寺，客房。
“一百二十间啊……”颜又暮喃喃念着，又开始数起来。一旁的阿路撇撇嘴：“暮儿姐姐，阿路走不动了，暮儿姐姐到底能不能找到啊？”
颜又暮努力回忆了一下刚刚领路的小沙弥所说的话，一直向东，五间之后转南，七间后往西，再直走到尽头右边那间便是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好像……找不到了。”
阿路往地上一赖：“不行不行，阿路真的走不动了……”
颜又暮低头看着阿路满含委屈的眼睛，心抖了抖，狠狠心敲响了旁边的房门：“那个，请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歇一歇？”
话说完之后她才抬起头，不想却撞见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一如深渊。她“啊”了一声，满脸都是窘迫：“是……是卫公子啊，卫公子怎么在这里？啊打扰了，我，我先走了。”
阿路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就坐在地上扯了扯颜又暮的袖子，声有哭腔：“暮儿姐姐，阿路真的真的走不动了，一点儿都走不动了。”
卫蒙尘朝她笑了笑：“千姑娘请进吧。”
颜又暮眼角抽了抽，但瞧见阿路的模样，只好咬了咬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罗刹寺的客房有大有小，分布在一个个院子里。卫蒙尘领着他们两个一直走到主屋，才唤道：“寻琴，上茶。”
自厢房走出的女子身线窈窕许多，面容依旧沉静，雪白的脖颈上却多了一道伤疤，未愈的暗红令人心惊。她朝着三人一礼，而后转身去取了茶壶与茶具，为三人斟上茶水。
“这茶……好香啊。”颜又暮本是无话说才喝了一口，却被那清冽馨香的味道震惊，喃喃道。阿路却似是不懂的样子，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朝着寻琴甜甜一笑：“姐姐，阿路能不能再喝一杯？”
寻琴抿嘴一笑，为阿路再斟上。
“这茶是长安所产，名唤轻罗，素来为女子所喜。”卫蒙尘淡淡笑道，“从前卫某前来长安，便总是为家妹带上几包，家妹……很是喜欢。”
“原来如此啊。”颜又暮掩饰性地笑了笑。
“还未问千姑娘腿上的伤如何了？”卫蒙尘仿若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不自在，“上次卫某匆忙离去，未曾与姑娘道别，事后想来，甚是惋惜，不想今日却在罗刹寺相遇，许是上天安排，怜卫某心诚。”
颜又暮手一抖，茶水差一点儿洒出来，她赶忙放下茶，笑得仓促：“劳卫公子挂心，千徒伤已无碍。至于……额，没有道别什么的，也不重要。阿路，你休息好了吗？好了我们就不打扰卫公子了。”
阿路又喝完一杯茶，朝着颜又暮笑得可怜兮兮的：“姐姐，可是我还是腿软啊。”千徒？是她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名字？有好戏。
“千姑娘何必着急走？是在这罗刹寺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吗？”卫蒙尘亲自接过寻琴手中的茶壶，为颜又暮与阿路斟上茶，“还是说卫某有所怠慢……”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颜又暮赶忙摇头，只好放弃了要提离开的事情。
“对了，还没问姑娘来这罗刹寺有什么事情？”卫蒙尘放下茶壶，笑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颜又暮甫一看见他的眼睛，就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罗刹寺很灵验，于是祈福来的。”颜又暮也只能装傻地笑着，“不知道卫公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儿？”
“卫某……是为家妹来的。”卫蒙尘垂下眼眸，颜又暮赫然觉得他那一刻的表情无比真心，恍若揪住她的最微末的神经，却不知触动了哪种情绪。
“令妹？”颜又暮有些好奇，卫蒙尘的妹妹，不就是卫忆风么？她怎么了？
“卫某上月去千越，家妹不放心，追随而来，却在途中出了意外，为妖孽所夺。”卫蒙尘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愤怒与无奈。
“啊？然后呢？”颜又暮虽是在听见“妖孽”二字时几分不满，但是大抵赶不上她心中的焦急，毕竟卫忆风是她来寻月亮时所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然后卫某一直追到了洪城，终是救下了家妹。只是……”卫蒙尘兀地笑了笑，“真是，与姑娘说这些作甚？姑娘可是还没有住处？”
“额，不是，我只是……迷路了。”颜又暮突然觉得无比丢脸。
“原来如此。”卫蒙尘颔首，“寻琴，带千姑娘与她弟弟去找那负责客房的寂晓大师吧。”
寻琴行了一礼，对着颜又暮做出了请的姿势。
颜又暮拉着阿路，跟着寻琴往门口走去。
“千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便可以来找卫某，卫某一定鼎力相助。”卫蒙尘望着她的背影，声音微微提高。
“无事无事。”颜又暮不知为何却只想逃开，心里万分尴尬。
“无事也可。”卫蒙尘笑了，目光中光华如珠。
颜又暮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这就是报应么？做骗子的报应？来的也太快了点儿吧老天。
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卫蒙尘猛地掩住嘴，一阵咳嗽，听得揪人心肺。
“卫庄主旧伤未愈？”
那声音温和有礼，若是旁人问出这番话必定带着挑衅，可他的声音却偏偏给人温暖，淡淡的几分关切蕴含其中。
卫蒙尘抬眸：“无碍。寂初大师来卫某这里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寂初淡淡笑了，颇有些无奈：“卫庄主高看贫僧了。令妹身中妖毒，贫僧无能，只能将令妹的毒延缓发作，如今只等住持回来，贫僧再与住持讨论一二。”
卫蒙尘亦是一笑：“寂初大师何必妄自菲薄？卫某到这罗刹寺来，便是听说寂初大师胸怀宽广，医者仁心，故而带着家妹前来求医，若是寂初大师也医治不好，卫某便只能为家妹寻一块净土了。”
寂初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是压抑不住的急迫，心痛，担忧，还有绝望和希冀，各种情绪混合糅杂。他虽是自小生在佛门，不能理解红尘里的千般情绪，可是当他看见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心中竟是淡淡怅然，虽是心中早已想好拒绝的措辞，可是嘴上竟好像有千斤重，说不出口。
卫蒙尘又是一阵急切的咳嗽，面上泛起病态的嫣红。寂初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淡淡皱了眉：“卫庄主这是……”
卫蒙尘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声音带着咳嗽之后的沙哑：“卫蒙尘本是该死之人，是家妹为了卫某而涉险，勉强救回卫某性命。如今家妹生死一线，卫某怎能不拼死去救？”
寂初也不再坚持，只道：“贫僧知晓了。只是卫庄主体内有妖气横行，万望卫庄主小心行事。”
卫蒙尘笑了笑，咽下一口鲜血，面上几分苍白：“多谢寂初大师。”
“阿弥陀佛，寂初师叔，寂晓师叔让您过去。”
小沙弥闯了进来，双手合十行了礼，声音稚气依然。
“贫僧便不打扰卫庄主休息了。”寂初施了一礼，低诵佛号，然后跟着小沙弥匆匆离去。
卫蒙尘阖上门，转身却到了东厢房。房中床上躺着的女子，眉目清秀英气依然，却清瘦了许多，面上有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
他握住了女子的手：“小风，若是能听见哥哥的话，便早些醒来吧。哥哥想……或许能在活着的时候，再见到你的笑。”
他低低地咳嗽着，身体日益虚弱，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初望君的鬼灵的确救了他的命，可那奇怪的妖气才是让他醒过来以及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他不知道那妖气是谁所给，或许是那天恍然一见的白影？或者是，这个每次见他都狼狈慌乱明显有事相瞒的千徒？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不管用什么法子，就算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得让小风醒过来，活下去。而这前提，便是在此之前，他必须活下去。
“也好。”他想起那双轻灵的眼睛，慌乱如鹿，不由得笑了笑。只是，若是她扯上这罗刹寺的事情，怕也是凶多吉少。
终于找到了客房，颜又暮已经累得推开房门就睡去了。而阿路就被扯来问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这藏经阁有所古怪？”
阿路歇下来就开始吃东西，听着花云起的问话，他咽下口中的野菜饼，道：“对啊，暮儿姐姐与我都觉得很奇怪，便是这藏经阁好像是什么禁地，上面贴着封条，灰尘厚的能淹死我。”
“淹死你不奇怪。”破月霜瞧了瞧他的身高，笑起来。恢复了真容的他即使是这样嘲讽的话说起来也让人无力反驳。
花云起瞥了他一眼，道：“此地无银三百两，那藏经阁必定有诈。”
“越是古怪的地方反而越有线索。”破月霜几分讥诮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不敢去？”
“怕你？”花云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阿路咬下最后一口野菜饼：“反正我是不去的，那么鬼气森森的地方。我与暮儿姐姐在这儿等你们便好。”
“木头不会坐着等的，这不是她。”破月霜瞧着阿路的眼睛，“或者，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阿路看着那双妖冶异常的眼，不由得觉出一丝冷意。他一个寒战：“算了，我跟着暮儿姐姐，我要保护她。”
“那便好。”破月霜眯了眯眼睛，笑了，可是在阿路眼里，那一笑简直是……太恶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