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离开这儿。”她无力的请求。
“好。”那人抱起她转身越走越远,身后似乎有个声音在吼叫“不要出阵,不要出阵。”喊得撕心裂肺,她却已经顾不得了。
场景再次转换,她坐在悬崖边凌空漂浮着的一块大石上。
面前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黑漆木盒,盒子上方有一个圆形的透明珠石,发出微黄的光芒,像点了一只蜡烛。
她看着盒子上的花纹,手指在石上写着血字,非常平静。突然,那颗珠石的光灭了,盒子左侧亮起了一颗绿色的小珠石,很小很小。
有人问,那一颗怎么灭了。
她说,不知道。
抬手指尖按上那颗绿石,光灭了,黄石再次亮起。
收回手,倾刻间黄石再次熄灭,绿石依旧亮起。
有人又问,什么情况下这一颗会亮。
她说,这样的情况下。
这时,盒子里传出一个声音……
“疏儿,你看到的这些字就是真相,我走了,你可以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他们。”
这些字……话音刚落,栖身的大石便开始摇摇欲坠,刹那粉碎。
她斗然坠落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对着崖上那些看不见的人喊出:“救我,我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几道身影快速的冲过来,几个起落就接近了自己,可是还是阻止不了……
重重的落地的那一刻,剧烈的震荡搅碎了五脏六腑,茫然的看着追上来的人,唯一看得清面目的那个人,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尸体,眼神悲哀。
“原来……是你……”残破的身体微微抽搐,只感到无比的凄凉。
「第三场梦」
好美的桃花林,一树树粉红,满地落花,好香……
“疏儿……疏儿……”记忆深处那个一直想不起来的声音,此刻就在耳边,一声声呼唤。
眼眶发热,酸痛的感觉,她迷茫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口中无意识地叫出那从来不曾叫过的称谓……“娘……”
当那个模糊的身影就在前方,仅仅只是几步的距离,可她却不敢,走过去。
女人伏在摇篮边,担忧的唤着躺在里面的孩子,那孩子一动不动,一双碧色的眸子空洞的看着天空,不哭不闹,毫无生息。
“好了,你再叫,她也不会应你的。”一个男人走过来,烦躁的跟那个女人说。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是这样的……”女人哭泣道。
男人摇头:“早知如此我就不费尽心思去偷仙家灵药,结果生出这么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来,凭添麻烦。”
“她是你女儿啊,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了一这样说她……”女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男人烦躁的挥挥袖子离开了,留下女人独自哭泣。扶疏静静地看着,手里将一棵树抓的瑟瑟发抖,指甲深深嵌入树干里。
不久,男人又回来了,他拿出一个珠子施法封入孩子心脏的位置,不顾女人的阻止哀求抱着孩子离开了。
场景随着男人来到一个长满了紫竹的山上,男人将孩子交给另一个男人,转身离开。
他只说了一句话,她的死活由你来定,从此我和枂儿不再欠你什么。
所有人都不见了,荒凉的山上下起了鹅毛大雪,来势凶猛的似要将世间一切掩埋。
踉跄地走了几步,抬手按住闷疼的胸口,无法言喻的痛楚,无处发泄,无法减轻。
“不人……不妖的……怪物……呵呵……呵呵呵呵……我是……我是……”颤抖的说出,她失笑,狂笑……
颓然倾倒在那茫茫白雪之中,空洞的眼神和刚才看到的那个孩子一摸一样。
“我是一个错误……天大的错误……”腥红的血随着话语不停的溢出嘴角,冰凉凉的没有温度,淌在雪地上连雪都不能融化。
白雪,红血,白衣,黑发,红白相映,一缕墨色成为点缀,好美的画面,凄美残缺的极致……
「你们走吧……」
弄旨缓缓睁开眼,松开了和那人交握的手:“人有所思,即梦其到;有忧,即梦其事。只是梦中她就已经如此承受不了,若是在现世再来一次,只怕谁也救不了她了。”
收回自己的手,白衣人紧紧握着自己的配剑,神色郑重的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不会让她再承受一次。”
弄旨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抬手指了指那块护身符,说道:“此符虽神奇,也有力尽时,需要一个心无邪念,一心正义的人的将自己的血融入其中,方可保得长久。”
白衣人思虑片刻后点头:“多谢。”
“那两位此刻身在勒陌草堂,你可自行去领,只需说是弄旨的意思,他们不会阻拦。”
对方点头,诚挚的道谢:“好的,多谢。”
最后回头看了眼昏睡不醒的人,弄旨垂头品茶,下了逐客令:“好了,你们走吧。”
白衣人抱了抱拳,起身去将榻上的女子抱在怀里便离去了。
弄旨捏着茶杯的手一紧,低头一口血吐在杯子里,血和着茶水溢出流了一桌子。
恍惚间听到一声低叹:“我竟是对她动了情吗……”
当年,自己随父亲一起出战,父亲上前去应战时,他就在后面看着。他看着父亲是如何战死的,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被砍下头颅,若不是副将死命将他拦住,他早已选择和父亲一起战死。
他永远记得,在敌军后方的高地上,敌国的鸣皇就在那里骑马观看,而被鸣皇抱在怀里的就是和自己父亲同归于尽的花漷之子。
还是副将告诉他,鸣皇身旁那个骑马的红衣小女孩就是鸣皇膝下唯一的公主,要花漷来战他父亲这一计策就是这个小女孩出的。
父亲死后,那个女孩还驱马来到阵前,对着全军指责禺疆的王,禺疆的国。
腐朽糜烂,醉生梦死,弃万民于不顾,对天下人不仁不义,如何能不败,如何能不亡。
一席话,说的全军人的心都凉了,号称沙场雄狮的镇枭铁骑军就那么完了,弃甲退兵。
落得最后新王只得曲膝称臣,才不至于王城被铁蹄踏破。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有多恨她和她的父皇,于是在敌军大肆庆祝胜利的那晚带着自己的兄弟潜入他们的军营,本来是想刺杀,可是奈何鸣皇身边重重保护无从下手。
而她,至今想起那一幕,他也默然。
那晚,扶疏那红色披风下是一身素缟,她跪坐在案前面朝那一战的方向,伏在灯下亲手研墨一遍又一遍的默写《哀词》。
镇纸是两个手掌大小的木牌,上面分别是她亲手刻下的名字“花漷将军”“墨临渊将军”。
她写了厚厚的两摞,直到累的笔都拿不稳,这才把写好的分做两份连着那刻了名的镇纸放进盒子里,抱出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烧了。
他没有杀她也是因为,她烧那些东西时说的话被他听到了。
“墨将军,花将军,你们都是盖世英雄,扶疏有罪,害了两位英雄。他日两位转世为人,莫要忘了来跟我讨这笔债,扶疏等着。”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恨她了,所以最后只是抱走了花漷的儿子,并不是恨花漷,而是恨鸣皇,所以让他对于花家永远带着愧疚而过。
只是没想到,禺疆国是不会原谅父亲的无奈之举的,全族人都跟着遭到驱逐,排斥。
无奈,他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四处漂泊,最后来到了玄鸣国的朱城,靠着江南和雪舞二人的易容术做起了这个“云遮雾扰”。
当初,也是偶然心思一动想到了这么个办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这样形式的地方神秘一点也没人会觉得奇怪,更重要的是他带的人都是年轻男人,这样也不至于要分散。
不过,时隔多年,真没有想到,她会就这么误打误撞的闯进来,就凭那一个印信就抓住了他的把柄,还真是他大意了。
她不是想要那个孩子么,就还给她吧。她心里已经有了那么多结,我就顺手帮她解开一个好了。
“江南。”
江南立刻门外闪出,温文尔雅的笑:“有何吩咐?”
大家都是生死兄弟,所以那些虚礼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弄旨也不在意。
“花籽最近怎么样?”
江南站在门外,正好只能看到弄旨的半个侧面,是以没有发现不对,依旧微笑着回答:“那小子呀,还好啊,怎么?”
弄旨手握着茶杯掩饰桌上的痕迹,还好先前扶疏吐血的情况他们都看到了,不会怀疑这里的未散的血腥味是他的。
“明日把他送到城主府上,交给扶疏,告诉她,我们两清了。”她应该不会告诉鸣皇这里的是的吧,她不是那样的人。
江南微微挑眉,只听说他们二人打赌,扶疏过关按时醒来就可以带走那个孩子,却没听说不醒来也算赢,照样可以把人带走的。不过……既然是他的意思,照办就是了。
于是,江南保持着自己彬彬有礼的模样拱了拱手,道一声“是。”后规矩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