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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刺杀
书名：九莲 作者：贝褥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8 字数：3021
他的神色有些尴尬：“你那次中毒昏迷不醒，我去看了你的后颈。”
我明白了，传说中的南楚九莲公主，后颈偏下方长着一个莲形胎记。那个胎记，要在后颈稍稍偏下的一个位置，因此寻常时候被衣服遮着根本看不见。
李瑾涯这厮，他……他竟然扒了我的衣领？登徒子啊登徒子！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啊！
“可是，我的后背可没有胎记。”耸耸肩。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剜去的时候可疼？”
我有些震惊。
许久，我笑了：“早已不记得了，太久了。”
没想到还是被他瞧了出来。
那时候，我在逃亡的过程中，在乱军中背上中了一箭，被人所救，我甚至早已不记得那人的脸，或许从来没有见到过，只记得在昏迷前咬着那人的衣襟，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从牙缝里蹦出来两句话：“把那个胎记给我一块挖了！不许声张！”
然后我痛得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脖子上身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全是草药的味道，动一下都疼。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疼痛，仿佛梦一般不真实。
“王爷既然这么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后面的那些举动却是为何？”
“你想要问本王，可本王自己都不明白。”
腹诽：不愿意说就是不愿意说了，你做什么事情会没有原因？鬼才相信！
面不改色地继续发问：“你知道我潜进王府的目的？”
他苦笑：“我原先以为，你想杀我，想要报那亡国之仇，杀亲之恨，现在想来，怕是错了。”
“王爷，您是假冒伪劣的吧？这个也不知道，那个又料错？”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呆了呆，见他似乎有些发懵，咳了咳，“王爷，您什么都没听到。”
他忽然大笑起来：“阿酒，果然还是这样的你讨人喜欢！”
“……”王爷，您扯远了。
“那日，你对本王说的那些话，本王当真是半点都不相信，如今却是真的信了。”他一叹，“你若是真的是为报仇而来，此时此刻，就是恨不得将本王碎尸万段，而不是和本王在这里谈心。”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他口中的那日我对他说的话，也就这两句比较符合现在的气氛。
——“可是我也知道，若不是十年前你灭了南楚，也许南楚现在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不是你让南楚成了北齐的领土，南楚的百姓也不可能这么快地安居乐业。”
——“所以，我的父母虽然因你而死，我却不会为他们报仇而杀你，而国家么，对于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国是哪国，皇帝由谁做，有什么干系么？只要坐龙椅不是暴君便好了。”
“那么，现在王爷以为，阿酒是为何而来？”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悲悯：“阿酒，在你心里，太子可是明君之才？”
我笑了，楚王李瑾涯果然是个聪明人。
“似乎，王爷自以为比太子更适合。”试着把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圈，似乎，已经恢复。
“也不是合适不合适，只是，在这场斗争里，我若是不去争取，早已是刀下亡魂。”
我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李瑾涯的身前，就如同平日里他喜欢做的那边，凑到他的面前，将呼吸喷在了他的脸上，低低地说：“齐国的内斗，本公主没兴趣。那南楚的万里合上，既然已经归了齐国，本公主也不愿做那负隅顽抗之事。只是，唯有一事，让本公主难以释怀，所以，楚王爷，对不起了。”
我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的匕首便刺进了李瑾涯的胸膛。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他竟然……连叫都不曾叫一声。就好像这匕首不是扎在他的胸膛里，而是被我一抖刺进了他空白的衣袍。于是，我低头。
我分明看到鲜血流淌出来，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
可是，我还是奇怪，为何，这么把匕首重重地刺进去，他竟然好像什么都没感觉？莫非，他早料到我会想要他的命，他就早早地在来陪我喝酒之前已经在胸口处放了一个猪血袋子？我的心骤然一凉，从心底升起一股害怕。慌乱中又往他的脸看去。
苍白得没有生气的脸色。
原先我们是在喝酒，酒喝得越多，只有脸色越来越红的道理，就没有听说过越喝越白的。而此时此刻李瑾涯的脸血色全无，我终于相信他并没有方什么下三滥的猪血袋子，我手底下的是真真正正他的胸膛，忽然发现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我想，这大概是我许久没有杀过人的缘故。
他竟然还在笑。我想，他应该是疯了。
他笑得那么妖魅，就如同那一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暗红色的锦袍，胸膛露出一大片肌肤，让人想到传说中的男狐妖。
他笑着轻轻地问我：“这……便是你的选择？”
“是，这是我的选择。”说着，我将匕首干净麻利地从他的胸膛里抽出来，匕首上沾着的他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到他的袍子上，我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的，就是那件暗红色的锦袍，鲜血滴在锦袍上，除了浓浓的血腥味，丝毫没有痕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走吧。”他似乎正在渐渐地失去意识，声音也变得无力。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于是，我慌乱中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就是李瑾涯画的那幅不堪入目的画，原先他是裱起来的，我为了携带方便又将它裁了下来。
他虚弱地笑了：“我就知道这幅画，是被你拿走了。”
“你以为，你的梅花是我么？”
他忽然瞪大了双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果然如此，他对我的这些纵容暧昧还是因为当年的梅花么？
我只感觉心难受得要爆裂开来，却不断提醒着自己绝不能在最后一刻手软，强行压制着那种感觉，我努力让自己笑出来：“王爷，你想知道那人是谁么？”
“她是我的堂姐，九梅。她从小失了母亲，和我一起长大，那时候，她偷偷地溜出宫去，却最终被母后的人抓了回来，她和我说，她在客栈里遇到一个很好的哥哥。那日，我见到这幅画才知道原来，你说的梅花，是她。”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就好心地微笑着告诉了他真相：“她死了。你带着你们北齐的大军攻陷了金陵的那一天，南楚皇宫的一场大火，将南楚的皇室全部困死在里面，除了我，无一生还。”
“所以，王爷，你的梅花，你说你要保护的梅花，终于，如你所愿地，死在了你的手上。”他的画在我的手里，慢慢地被我撕成了碎片，散落在他的袍子上，地上，被风轻轻吹起，如同葬礼上满天飞舞的冥币，为即将死去的李瑾涯奠祭。
我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绝望。
于是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提气。
忽然，他猛地冲了过来，将我重重地一撞，我防不胜防，一吃痛，被他撞得摔倒在地，我慌乱中迎上他的眼神，满是狠戾。
他亦是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我身上。我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那药不是对他没有用。刚才，亦是他凭着最后的意识奋力一搏。
“我不相信！阿酒，你骗我！你骗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那般撕心裂肺。
我狠下心，准备给他最后的一击，却在那一刻惊得忘记了所有。
他的脸在我的眼前无限放大，我想要想起点什么，却只感觉一片空白，他狠狠地咬着我的唇，仿佛要将我活活生吞，我只记得，双齿撕扯间，口中浓浓的血腥味，好似有什么在胃里翻江倒海，汹涌无比，以及，他那阴鸷的眼神仿佛要透过我的瞳孔吞噬我那痛得失了知觉的心。
“王爷！”一个尖利的声音猛地想起，我惊醒，几乎是跳着将李瑾涯推开，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看到手里满是鲜血，听到他喃喃了一声：“终于亲到了……”
他，再无动静。
那一刻我疯狂地想要逃窜，远离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再见到李华瑾。
思绪一片混乱，脑子里却又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不能去看李瑾涯，不能！
我不知道刚才打破那寂静的尖叫是谁发出来的，现在王府里的暗卫不断涌来，我感受到雷霆万钧的气势，我凭着最后的一丝清明疯狂地逃窜。逃到了一个计划中的偏僻的角落。
“阿酒姑娘！”撞到了一个粗活丫头，估计她还不知情，我刚想把她甩到一边，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扯住她的衣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的月钱是多少？”
那丫头被我吓得似乎有些傻了，她呆呆地回答：“二……二十两银子。”
我不耐烦地一把把她扔到地上，提了一口真气就蹿上了墙。
楚王府，后会无期。
李瑾涯，你……生死由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