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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逼心
书名：九莲 作者：贝褥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8 字数：3143
“你无话可说？”他似乎明白我的窘态，轻轻一笑，“那我来说。”
他的眼底风起云涌，如同大军压境而来，让我压根无法逃脱，他问：“你刺我的那一刀，为什么会偏了两寸？”
我浑身一震，感觉他的目光层层地透入我的心底，让我无所遁形。不由得感到害怕起来。
他的眸子沉沉地望进我眼底：“不愿回答？那我再问你：你腰间的那个香囊，已经旧的很，样式也极为普通，为何，你不愿意丢掉？”
我只觉得耳朵轰鸣，他的问题如一道道惊雷在我耳旁炸开，将我心底埋藏得最深的秘密一个个地炸出来。那一刻，我本能地想要退缩。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猛地拉住了我的手，使劲一拉，把我拉到他的身前，他的呼吸就这么喷在了我的耳旁：“我再问你，若是你选择了帮太子，为何会提前一天动手，乱了太子的阵脚？”
“你别问了！你再别问了！”我一把甩开他，站了起来，可是他的手却迟迟不松开，我恼羞成怒，当真咬定我不敢动武么？！我一狠心，猛地提了一口真气，就将他的手震开。
他在身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不能去看他，不能去看他！
我大步要向外走去。
“阿酒！你站住！”
我的脚步加快，伸手便去打开房门。
“你若是踏出这个房门，今日我李瑾涯若是不死，定将你的心思大笔一挥尽数纸上，挂于城楼之上！你不肯承认，我便把你的心思昭告天下，逼你承认！”他似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我终于顿住。要去打开房门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这招够狠。
他，绝对做得出来。
我在门前站了许久，始终不敢回头去看李瑾涯，怕见到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会痛。纵然，此时此刻，也痛得如此厉害。
他又是一阵剧咳，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咳咳……阿酒，咳咳……你这个胆小鬼，你明明心中早已爱上我，却又为何不敢承认？”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不说话，不回头。
“这些问题，你不愿意回答，我来替你回答！”他在身后低沉的笑声，让我毛骨悚然，“十年之前，率军灭了南楚害你国破家亡的人是我，所以，你恨我。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南楚灭亡，的确是天下之势，所以，亡国之恨，你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却恨我让你的至亲之人，一夜覆灭。”
“在鄞州城里，你不知道为何知道了北齐楚王李瑾涯我在城里。而南楚那边，似乎也有余孽在寻找你，你不得不离开鄞州。所以，那天，你匆匆忙忙地骗了钱财便要离开鄞州，却刚好撞上了我的马车。”
“我猜想，你原本，只是想跟老天打一个赌。你怕是早已识得我的马车，也知道我那日会离开鄞州，更会经过那条必经之道。你那时候离开鄞州的时候，就想若是遇上遇到了本王的马车，便来闯一回，若是没有遇到，便再也不动此心思，是不是？”
我的视线再次模糊。
“可是，连老天都帮着本王，让你一离开酒楼，就撞上了本王的马车，你大惊之下，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就闯进了本王的马车，是不是？”
“既然天意如此，你便打算放手一搏。那卖身契上的你要加上的条款，要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得要你的命，呵呵，你竟然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算计！
“你原本也只是打算接近本王，找时机行刺本王，却一直忧虑行刺本王之后，你要如何安全地逃脱。可是，太子竟然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开始怀疑起你的身份，甚至来王府亲自查探，而你，见到太子对我的敌意，就打算借太子一力，以顺利离开。”
“灭掉南楚的，是我北齐，你一向识人精准，只觉得太子成不了气候，便打算在北齐里烧一把火。你一向聪慧，早已清楚那薛如萱是太子的人，便通过她联络了太子，不惜自曝身份，说你要帮他。太子他岂是平庸之辈？他一直忌惮我的兵权，不敢动手，如今有人想要行刺我，他当然想坐收渔翁之利，他当然知道五月十一，南楚的亡国之日，是你恨意最烈的日子，就让你五月十一动手。”
“其实你早就料到太子会逼宫，到时候天下易主，京城大乱，哪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刺客？如此，你自然容易逃脱，而太子逼宫的契机，无非是楚王府大乱，楚王府大乱之时，自然是楚王遇刺之时！”
他说的激动，又是一阵咳嗽。
“可是，你也不愿意让太子如此轻松得手，也知道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受你摆布的人物。你虽行动自如，却也早已在太子的监控之中，所以，那夜，你下药迷倒了王府里所有可能与太子扯上关系的人，让他们沉沉睡去，包括薛如萱。深夜里，早早入睡了，倒也不是那么得可疑。”
“太子让你五月十一动手，你却偏偏在五月初十的晚上就动了手。就是要一个字，乱！那个信号烟火提前一夜绽放，让太子措手不及。而在太子措手不及之时，你早已在护城河大开杀戒，逃出了京城。”
说道这里，他不禁又轻轻笑了：“你乱了太子的步伐，却也是同时，留给了我一线生机。太子乱了，顾全不到我，离辛便有空在王府留了一个替身，让我转入暗中。你迷倒了所有与太子有关的人，也是留给了我大片的空白，可以安排好所有的后路。你要置于我死地，心中却舍不得我死，对不对？”
“啪——”泪水滴落。心中的曾经的所有的心思被人一层一层地剥开，真的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我甚至怀疑，这如此周全的计划，当真是我想出来的么？
我真的……舍不得他死，对不对？
“你的计划，看似周全，却压根一丝都不周全！你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乞求上天的眷顾！你所最倚仗的，竟然是我对你的包容，甚至是纵容。”
“太子自由自己的考量，为何要与你合作？这是你在赌，赌太子的野心和对本王的忌惮，甚至是父皇的偏心！”
“你的那坛加了解药的酒，也在赌，赌本王会不会去喝！可是，在一品楼里，本王的茶都亲自递给你了，你喝过的酒，我自然也有可能拿来喝。你甚至在赌，那个所谓的解药能不能让我中招，因为你知道，我平时的饭菜里都有一些毒，搞不好我已经是百毒不侵了。呵呵，阿酒，上天，果真还是眷顾你啊。”
我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想起当初的一举一动，竟然觉得手脚冰凉。
“楚王府里到底有多少侍卫，想必你早已清楚，可是影卫呢，你知道么？你将匕首刺入我胸膛的时候，只要我一挥手，你便会尸骨无存，这是你在赌，赌本王对你的情义！”
“你的武功被封，刚刚恢复，到底有多少功力，你自己都摸不准，这更是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城楼之上，早就被太子布下精兵，你如何躲得过？掉入护城河，更是你这场赌局里，开的最大的赌！”他的音调猛地抬高了三分，我的心也随之一颤。
“而上天眷顾你简直就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掉入护城河之后可以被人所救，甚至连太子那样的人，身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你，那摆摆样子的通缉令，竟然……会是个男人！呵呵……阿酒，你可知道，我猜出所有这一切的时候，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么？！”他大声地在身后咆哮，让我觉得，他根本不是我所熟悉的李瑾涯……
那我所熟悉的李瑾涯是什么样子的呢？
十年前的李瑾涯，是个阳光般的少年，武功高强，却为了救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被别人踹了两脚，甚至轻易地被她骗取了诺言。
十年后的李瑾涯，北齐的楚王爷，马车中见到的那一瞬，只觉得那人这般妖孽，这般深沉，这般……装穷？
后来的相处之中，发现他最爱笑，微微一笑却能勾人三分魂魄。
他常常在书房里看奏折，处理公务，写字的时候是最专注的时候，那般安静沉稳的容颜，让人不禁心旌动摇。
他平时并不爱说很多话，但是总是一针见血。
他总是能一眼看穿你心中的小心思，一句话将你噎死。
他总是那样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轻轻一笑。
他有时候却也会无聊到与你玩文字游戏，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并且乐此不彼。
他有时候也会气急败坏，佯装生气，还会凶巴巴地骂你。
可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般优雅地出现在你面前，纵使……刀剑刺入他的胸膛，他也半声不吭……
我觉得思绪恍惚，头脑晕晕沉沉，却原来，李瑾涯的形象竟然早已深深地刻入我的脑子里，深入骨髓，莫失莫忘。
可是，为何，我见到如今失去了所有以上特点的李瑾涯，心，竟然痛彻心扉？
那般滔滔不绝，那般逞强霸道，那般……不顾一切！
“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怎么想的吗？”
“我当时心里想着，为何，你宁愿把自己的命交给那虚幻莫测的老天，也不愿意相信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