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望向林振。
她笑了,眼泪却是簌簌地留下来:“是啊,就在婚礼还有三天的时候,也像是这样的,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喜烛,花轿,迎亲队,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可是她……却偏偏自尽了。她身上穿着的,是我为她精心准备的新娘礼服,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微笑着,她的笑容……那么美,那么美……”
我有些悲哀。这样的女子,果真让人难忘至极。
林振的晶莹的眼眸望向我:“阿酒,你知道,我现在知道了我为何执意要娶你了么?”
我心痛地低叹,轻轻地抱住她:“阿振,你何必?逝者已矣,你纵然是把我当做她,也无法弥补遗憾,不是么?”
她摇了摇头:“我答应给她一个最的婚礼,让她做最美的新娘。可是,她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自杀。她的遗书上说,她……她……不愿为了自己的私心,永远剥夺我做新娘子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这位顾熙小姐,竟如此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体贴善良。
若是林振当真娶了顾熙,昭告豫州百姓,只怕她一生都只能是男子,豫州城里的男人都只当他是男子,她又何如与她相爱的男子厮守?
顾熙正是看透了这一点,她不愿意毁了林振,所以,带着她的新娘梦……永远地离开了……
在那个叫做永远的梦境中,她会嫁给一个叫做林振的男子,他是个镖头,武艺非凡,英气逼人,待她温柔体贴。他们会有一群孩子,承欢膝下。他们会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林振的时候。
那是在一个僻静的小镇,那小镇叫什么我也记不得太清楚。只记得那是在一间叫做王家客栈。那时的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饥肠辘辘,委实狼狈得很。
我的确是看到了一个镖局模样的人马风风火火地把一箱箱东西都抬进了客栈。
我想,这一箱箱东西大概会很值钱。便打上了这镖局的主意。我说过,有时候为了生存,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而那时,只不过是简单地谋个财而已。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潜进那个镖头的屋子,看到的会是一场活色生香美人出浴。
林振那时候的反应极快,我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摸错了房间,林振已经扯过上衣披在了身上,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我竟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姑娘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句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使得三年后的我竟然差点嫁给这个美人。
林振当时就如同吃了猪肝一样,面露菜色,心情神情复杂得很。
而我也在那时反应过来,这位美人,恰恰就是那个本该是男人的镖局头头。
我还在震惊当中,林振的一把剑已经刺了过来,直抵我的喉咙处,她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打本镖局的主意!”
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千千万万不能承认我是在打着镖局的主意,就如同喝醉酒的人绝不承认自己喝醉了,做贼的绝对不说自己的来偷东西的一样。于是我再次脱口而出:“美人,你怎地不知道我是在打着你的主意?”
林振顿时面露凶光,拔起长剑狠狠地刺过来:“混账!这世道怎么连个女人都做起了采花大盗?!”
我往旁边一躲,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见她的剑又刺了过来,赶紧大声嚷道:“啊呀,我说错了,女侠,饶命!”我的声音很大,夜又很安静,很容易惊动别人。林振神情又是几番变化,喝了一声:“你别再嚷嚷,我就不杀你!”
我当即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问题,我不嚷嚷,我不嚷嚷!”
她的长剑果然放下。这个世道果然还是不适合杀人灭口啊。
我和林振就这么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跟她说清楚了缘由,她也原谅了我。我和她竟然十分投机,我答应她替她保守秘密,她也决定照顾我,一路与我同行。临别之时,我还嘻嘻笑着在她耳边说,若是他日再见,她未嫁,我未娶,我可以考虑娶她。
所谓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冥冥之中似乎的确又什么人在安排着什么。三年后,我还没再见到她,先见到的竟然是她的聘礼。
其实,一开始我听到林风镖局,我的确很难与三年前的那个假小子联系在一起,毕竟天下之大,姓林的人何其多,做镖头的人又何其多?可是,天下明明这么大,偏偏,就让我在豫州又遇见了林振,偏偏,让林振爱上了我的五哥。
林振轻轻笑着:“阿酒,你是这世上,除了我父母,第二个发现我是女子身份的人,而你和她不一样,你一开始便知道我是女子。自然,不会做第二个熙儿。三年前,你笑言若是你未娶,我未嫁,你到可以考虑考虑对我负责。我便想,若是你,也许,我可以做一次真正的新郎官,也许,熙儿在黄泉路上也看得到。也算,弥补了熙儿的遗憾,从此我便恢复女子身份……”
我替她接下去:“所以,你一听说我的踪迹,你便迫不及待地去下聘礼,你知道,若是你求我,我就算不怎么乐意,不知道原因,也是会帮你的,是么?”
她没有接话。
我淡淡地说了一句:“阿振。你是个好人。”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好人,呵……所以,得不到好报么?”
我一痛。
好人有好报。是啊,自古崇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现实中,为何偏偏是顶顶的好人,却得不到好下场?而我这种灾星,本该早已死去的人却活着,一次次地害着别人?
南楚皇室之中,唯有命中带莲者虽命途多舛,却可逢凶化吉,安然一生……
我不禁抬起手去触碰后颈的伤疤……那朵莲花……明明早已被剜去……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