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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书名：白夜 作者：淡年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0 字数：2408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楚文轩心中一动，熟悉的脚步声。
“轩儿，原来我被你骗了那么久。”
楚文轩没有睁眼，只是冷笑，嘴角勾出冷硬的弧度，瘦小单薄的身子也带上森冷的寒意，“你也一直在骗我，不是么？”
他站定，打开折扇，“我只想知道，你一开始，便站在楚喻那边么？”
“你还关心这个？”他的嘴角还是那般冷，睁开的眸子更没有半分温度，“一开始，你们又有谁站在我这边？”
不怪他小小年纪便如此狠心，若不是他天资聪颖，早已死在两人的争斗中。
他轻叹，“那你为何帮他？”
“我看他顺眼。”
他一怔，笑开了，本就俊朗的面容更加精致，楚文轩站直了身子，迈步从他身边走过，他忽然道，“我也想真心待你的，你信不信？”
他脚步一顿，轻嗤，“因为我早被你扼死在摇篮里么？”
楚维脸上笑意渐散，缓缓垂了眸，脚步声听不见了，院子里空寂无人，风都是冷的，他一动，突然呕出一口鲜血，落在纸扇上，恰若一朵朵红梅，他轻叹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悲凉，“所以，是真心待你的啊。”
这个孩子那么聪明，那么俊俏，他也是喜欢的。
他不是楚家的血脉，他是喜欢他的。
只是，身不由己。
也罢，一切都结束了，上一辈的恩怨，他负了一生，苦了一生，也终是要解脱了。说不得谁对谁错，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轩儿，大哥希望你好好的。”十岁的孩子，他们都欠了他太多，如今，那样的伤痛，谁来抚平？
他忽然想到常挂在他嘴边的白夜哥哥，他今日是见到了的，那样的人，不会随意亲近谁，她喜欢轩儿，是轩儿的福气。
“楚喻，我输了。”
楚喻缓缓走近，“没有输赢。”
他抬头，笑了，“是啊，也不算输，至少，我想通了。”
楚喻点点头，“外面风大，大哥还是进屋修养吧。”
他收了折扇，脸色有些苍白，行了几步，又停下，也不转身，“你做这一切，真的只为你母亲么？”
楚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道，“以前是的，后来，是为了一个人。”
“我知道了。”
他缓缓走进屋子，脸上一片平静。和他斗了那么久的黑心家伙，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罢了。
他想到那一双璧人，忽然有些想笑，说不得，他还赢了的。心中最后一点不甘也缓缓消散，至少，他没有牵挂。
楚文轩那个小鬼，根本不必替他担心吧。他明知是自己扼死了那个孩子，让他进了这争斗，却能笑得那般甜美，再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他在那近乎奢华的软床上躺下，将折扇握在手中，缓缓闭上眼睛。母亲，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你的罪孽，酸楚，还是不甘，本就该随着你去的。
我该怨你的，却只感谢你。
楚喻缓缓呼出一口气，所有的计划都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无关大局的最后一步，他的心却沉得要坠下去。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是一枚坠子，“母亲——”
走进那弥漫着药味的屋子，听见浓重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停了停，又连续起来。
“父亲，喜欢我这份寿礼吗？”
楚风还是咳，楚喻拿了一颗药递给他，又给了他一杯水，在床沿坐下，看他吃了药，渐渐止了咳，“是毒药。”
楚风怔了怔，又自嘲的笑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怨我。”
“你要死了。”
楚风点点头，“也好的。”
楚喻冷笑，“你早该死的。”
他还是点头，“我只是想看你们长大。”也好放心。
“就像当初看着我母亲死一样？”
他身子一僵，随后重重叹了口气，死灰色的脸上带了些悔恨，“是我害了她。”
“你不止害了她，也害了所有人。”
“是啊，是我太贪心。”楚喻的母亲是他最爱的人，但当时他已经有了楚维的母亲，却因为年轻，还是坚持将她娶进了家门，楚喻的母亲温柔善良，楚维的母亲也不坏，却怨恨楚风的作为，也不认可楚喻的母亲，到最后，酿成了大错。
这两个孩子都自小失去了母亲，也带着上一代的恩怨，争斗不休，他知道他顽疾不治是因为什么，却也不想如何，是他欠下的债，还是要还的。
“只是太贪心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母亲她死得有多凄凉！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我想你死，但我更想看着你痛苦！”
“一年一年，我知道你都活在内疚里，我要你为我的母亲赎罪！”
楚喻深吸了一口气，“但我到底是你儿子，今日是你的寿宴，我让你死，尽我最后的孝心。”
“你安心去吧。”
楚风沉默良久，楚喻也并不离去，一时安静地只剩下风吹打窗户的声音。
“我想和你母亲葬在一处。”
“你不配！”
楚喻的眼神瞬间锐利，冷冷地看他，起了身。却见他被病痛折磨而苍老的脸上有泪滑落，心底冷笑，却又涌上一股难言的悲哀。
这个人真的老了。
这个人要死了。
他转身离开，在门口又停住，“我会把你葬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
他抬头，老泪纵横，摸着一直藏在怀里的一块手绢，几乎哽咽着说谢谢。
父亲对儿子说谢谢，对杀了自己的儿子说谢谢。
他勾动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满无目的地行走，直到看见门口那小小的身影，血色的夕阳将他的瘦小身影拉得很长，他心中的烦躁忽然沉淀下来，走近了，弯下身从背后抱住他。
“二哥，轩儿是不是很坏？”
“轩儿害死了好多人，也曾想害死二哥，轩儿……”
“已经过去了，”楚喻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过去了。”
楚维要死了，楚风也一样，刑家换了主子，混乱之地是他们的了。他完成了约定，复了仇，成了楚家新的主子，结束了这一切。
“可是轩儿还害死了她，轩儿的心好痛。”
他放开手，绕到楚文轩身前，再一次拥抱他，“二哥允你哭一次…嗯，弄脏了也不扣你零花钱。”
楚文轩抬起红红的眼看他，他的二哥笑着，他认得出那抹伤痛，就像现在心中的钝涩，他扁扁嘴，埋在楚喻怀里放声大哭。
过了一会他又抽出脸来，哽咽着，“二哥，你也哭吧，轩儿不会笑你的。”
楚喻拥着楚文轩的手一僵，半晌才咬着牙收紧了手，“罗嗦什么，你只管哭你的，不想要零花钱了么？”
楚文轩吃痛，见他的二哥脸色极差，便又将脑袋埋进那湿湿的地方，哭声里似乎夹杂这一句，“谁稀罕你的零花钱？那么少……”
楚喻轻轻一笑，微微闭上眼，感受怀里的震动和湿漉，终还是有一滴清泪滑落。
相拥的大小身影，血红的残阳，凉了的风，寂寥的庭院，有些冷，又有些暖。
过了今夜，楚小鬼还是楚小鬼。
黑心商人还是黑心商人。
“二哥。”
“嗯？”
“以后我要娶这世上最好的人。”
“给她最好最多的聘礼。”
“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