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以后,阮亦晗天天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在校园里飘来飘去,十分惹眼。杨箬支着下巴感慨,“要是有人为我这么披麻戴孝,死也甘愿啊。”
枫笙淡淡地飘过去一眼,“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你。”
杨箬不禁毛骨悚然,却见枫笙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教室后面的休息室走去,“说我不在。”
杨箬款款地走到门口,笑容甜的能溺死在里面“来找枫笙啊。”
“嗯。”阮亦晗点点头,又摇摇头,“麻烦你把这个给她。”
紫色天鹅绒礼盒中放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领口处穿了一条白色的丝巾,优雅而别致。但杨箬只是看了一眼就说“虽然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但是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你拿回去吧。”
阮亦晗睁大了眼睛表示抗议。
杨箬只好耐心地解释,“枫笙不穿裙子。”
阮亦晗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见枫笙穿过裙子,“为什么?”
为什么,要是在你脸上划上十七八道口子,你还会不会出来见人。杨箬想了想觉得这样反问太恶毒了,而且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是如果给他讲一讲‘女为悦己者容’这个道理,他一个男生恐怕一时三刻理解不了。于是杨箬在阮亦晗眼中的状态就是皱眉、抿嘴、不吭声。
枫笙突然走出来,“我来告诉你!”她一只手抓住裤腿,一下子扯了上去。
“啊!”几个胆小的女生尖叫着,闭上眼睛。
露出的一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新旧交错的伤疤,像爬虫一样纠结盘绕在肌肤上,虽然见过很多次,理智上一再警告自己,可是杨箬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实在是太恶心了。
阮亦晗就那么愣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眼泪直直地往下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蹲下身,浑身颤抖着,伸手轻轻抚上她的伤疤,“枫笙,你疼不疼啊?”
透明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枫笙脚下。那样温热的液体,枫笙接在手里,烫得她不知所措。
“难怪你总是很少笑,你怎么笑得出啊!拥有这么多伤疤的你,心里该有多少难过,多少委屈……可是你从来都不说!”阮亦晗霍地起身,拉起枫笙的手,向外跑去,“有多少难过,多少压抑,全都释放出来吧!”
就像一阵风,呼啸着,盘旋着。眼前的景物都是模糊的,只有阮亦晗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枫笙,枫笙……枫笙,和我一起喊啊!你想什么就喊出来,不要理会别人的看法,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大声地喊啊,喊我的名字。”
嗓子里是干涩的疼痛,胸腔里压抑着,痛苦着,渴望着,枫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芬芳的空气,耳边是不间断的风声和阮亦晗的鼓励,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量从从压抑已久的胸腔中跳跃而出,“阮亦晗……”
随着这一声呐喊,两个人仰天向后倒去。落地是泥土的清香,微微地震荡,身下的骨骼节节欢唱,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阳光混合着青草的气息,阮亦晗转过脸来看着枫笙,“枫笙,不管你是好是坏,是天使还是魔鬼,只要是真正的你,我都喜欢!是坏人又怎样,我可以帮你变好啊!枫笙……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少年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阳光般的温暖。枫笙久经冷漠的心,忽然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起来。她素来冷寂的目光里流淌出细细的暖流。
很久很久,她伸出双手,将阮亦晗轻轻地轻轻地抱在怀里。风吹起枫笙的发丝与阮亦晗的衣角纠缠在一起在空中飞扬,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苦香随着浅淡的花色扩散出去,“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
“啊?”阮亦晗愣了一下,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枫笙,她轻得像一阵风,她的拥抱里没有欲望,只有一种她没有办法理解的感情在其中。他听到她的声音,却听不清她说什么。想要问清楚。枫笙已经放开他坐起来,在他鼻梁上点了一下“记得,你欠我一个拥抱。”
接下来的日子,在阮亦晗的陪伴下,变得平凡而幸福。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话并不多,常常是枫笙在上面工作,阮亦晗在下面设计他的图纸,画累了,他就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专注工作的枫笙,笑容暖暖。在枫笙突然看向他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只苹果。轻声说“送你的。”
当然他不总是看起来那么乖巧,会出现在枫笙身后,在右边拍下她的肩膀,再躲到左边;会突然跳上她的自行车,要她带他回家。
有时候枫笙开他的玩笑,“你是男生,不应该有点绅士风度吗?”
阮亦晗就会扬起璀璨的眸子,得意地说“我很轻的。”
阮亦晗虽然羞涩腼腆,但是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枫笙喜欢这样的阮亦晗,他张扬而又充满希望,就像一束光,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明知道不应该,却舍不得离开。那段时间随着枫竹的病情加重,她拼了命的努力工作,拼命地珍惜着和阮亦晗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她竭尽全力地感知着他的存在,就像一个垂死的人抓住一颗救命的稻草,她信任他,依赖她。她常说“你真孩子气。”可事实上,她更像个孩子。
看着宣传栏新贴出的国家奖学金名单,阮亦晗又赫然排在第一的位置。枫笙微微扬起嘴角。
旁边过来两个女生“阮亦晗,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语气里颇有些不屑。
“我看他分明就是有病嘛,遇到没关紧的水龙头一定要跑去关上,每天都自愿留下来值日,别人有困难又没找他帮忙,他非要掺和在里面,把自己弄得跟活雷锋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人家那是城府,你总成绩和他不相上下,怎么就没拿到保送名额。”。
“哗众取宠。”女生也顾不上旁边还有人,一把扯下通知名单,揉成一团,还要扔到地上,再补两脚。枫笙伸手拦住她,满目微笑。“同学,你这样做不太好吧?”女生自知理亏。只得作罢。眼看她们渐渐远去,枫笙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
隔了一天枫笙叫杨箬来“学校60年大庆,要从学生中招募礼仪。这件事你去办。”然后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这次综合测评排名第二的女生很不错,你要特别关注一下。争取能让她加入到我们的礼仪队伍中来。”
很不错,杨箬的心漏跳了两拍。“据我所知,这个女生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她身高一米五,体重六十五公斤,头发稀疏。口齿也不太伶俐。这个很不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枫笙想起那天的情景,冷笑着扬起嘴角,“她伶俐得很,你不要以貌取人,我们做学生工作的,要一视同仁,她和长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朋友,不管条件多么恶劣,你都要接受。”
杨箬笑道“招募礼仪一向是学生自愿报名,学生会没有强制的权力。”
枫笙瞳孔清亮逼人,“贴出通知,把这次返校的校友名单捡几个有分量的公布出去。她们一定会来的。记得替我好好照顾她们。”
杨箬颇有兴趣地凑近枫笙,“两个如此普通的女生能让主席大人动这么大的怒,属下我可是很好奇哦!”
“我动怒了吗?”枫笙微笑地看着杨箬,安然自若。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杨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视线里。
两个女生这一天可以说惊喜无限。先是从数千人的海选中脱颖而出,被选入接待礼仪中。后来才知道要穿12厘米的高跟鞋紧身旗袍站一天。偏偏到手的鞋子鞋号又小了一码。为了荣誉和前途这些都可以咬牙忍受。但是她们被安排的位置竟然是卫生间。副主席杨箬亲切地慰问了她们一次又一次。反复强调了卫生间的重要性。“所有的领导可以不参观校史馆也可以不参观体育馆。但是卫生间是一定会来的。”在杨箬的热情鼓励下,她们两个硬是在臭气熏天的卫生间门口,站了整整一天。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甩掉脚上的高跟鞋,两个女生抱怨着,“倒霉,领导没见着,苍蝇倒是惹了不少。”
杨箬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托在手里,脸上的笑容颇具玩味“你们以为碰上今天的事是因为运气不好吗?”
“难道不是吗?”两个女生满目诧异,这位副主席,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与白天判若两人。
“幼稚!那是因为你们得罪了枫笙。”
“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她曾经特别点明,你的综测成绩第二。”
“她就是枫笙,难怪?可是就因为我们说了阮亦晗几句不是,她就这样整我们,也太过分了。”她拉起好友的手,“我们找她去。”
杨箬伸出手,“就凭你们两个,枫笙可是一中自成立以来唯一的一个女主席,她的心机手段是你们两个能想象的吗?”
“那就这么算了?”
杨箬笑了,眸子里有几分暗色的诱惑,“只要你们听我的,我可以帮你们报这个仇。”
两个女生点头如捣蒜,“那你要我们怎么做。”
杨箬冷笑了一声,蠢货,你们两个能干什么。“你们先去向阮亦晗哭诉自己的遭遇吧,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