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走漏了风声,阮亦晗将会作为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负责这次围捕行动。”
这个消息一宣布,柳箫第一个站起身,“我建议取消这次行动。”
杨箬和江凉马上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一切照旧。”枫笙瞳孔罕见的幽亮,坚定不容质疑。
“枫笙!”
枫笙转过头,这是柳箫在来到法国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看着柳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柳箫被她盯着,不好意思地侧过脸,“风声……紧,我们应该仔细想一想,不要在感情面前失去理性。”
枫笙抬手,“砰”地一声,利索地收了双枪。抬头看到柳箫身后的墙壁上两个黑色的洞。“我用双枪,但从来只有一个声音,通常人耳能区分两个声音的最短间隔是0.1秒,但我可以在这一瞬间,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同时出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保证自己强大的理智,不受情感左右。老板有最后通牒,12月29日以前,没有水晶球,我们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理由了。我们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的经历,我不认为老板有这个善心,会容忍我们第三次失误。”
“那么,你留下。”说话的人竟然是杨箬。 “不可能。”枫笙断然拒绝。
杨箬突然站起身捧住了枫笙的脸。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狰狞“你再说一遍。”
枫笙静静地看着她,“我一定要去!”
“你要去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只是一次任务,你想太多了。”
杨箬看着枫笙,看着她的那个眼神,清淡的却永远无法改变的执着,陡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他一定会开枪的,与其让你死在他手下,不如让你死在我手里。”看着另外三个人震惊地眼神,杨箬笑了,“以阮亦晗说到做到的个性,如果今天我不能成功打消枫笙去见她的念头,她就死定了。”
叶沚烬忽然开口,“你一直很讨厌枫笙,她死了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我没有!”
“人都是这样的,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不允许别人说出来,而且永远不会承认。”叶沚烬看着她,“女孩子之间总是什么话都说,其实从头到尾很多事枫笙都只跟你说过,也就是说很多事,只有你们俩个知道。那么,是谁告诉教导主任,枫笙曾在着火的当天在学校后院,又是谁告诉那两个女生,被选作礼仪的事是枫笙的报复行动。”
“调查的真详细啊!杨箬冷笑一声,“没错,是我教唆那两个女生去向阮亦晗告状,也是我劝说阮亦晗去阻止你游行,更早一点的时候,我把柳箫给你的信撕成碎片从窗口扔了出去。”
“你说什么?”柳箫站起身,“你再说一遍。”
杨箬毫无畏惧地看着柳箫“我说我故意拆散了你们,我在举手间,就毁了你们的爱情。可我并不爱你,我只是不想让枫笙快乐,我喜欢看她痛苦,看她痛苦地挣扎。”
杨箬松开手,转向枫笙,“所以不管你是想和他们重归于好,还是报复我,你都得留着你这条小命。”
“傻丫头。”枫笙伸出手擦掉杨箬脸上的泪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怪你。”
杨箬推开枫笙的手“你他妈永远这么懦弱。永远不懂为自己争取。”眼泪像卵石密布的河流,又乱又急,杨箬胡乱地摸了一把,大笑着转身。枫笙焦急地看向叶沚烬。叶沚烬点点头,跟着杨箬走上楼。
杨箬一走进卧室,抓起桌上茶杯就扔了出去,紧接着是台灯、花瓶,她疯狂地砸着一切可以抓到手的东西,像个濒死的人歇斯底里地挣扎,寻找一切可能不可能的出口。
叶沚烬走进去,“你这样会弄伤自己的。”
杨箬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从地上捡起碎片,向自己的胳膊狠狠划去。
叶沚烬从杨箬从身后死死地抱住她,任凭她怎样挣扎,也不肯松开。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杨箬终于失去了控制,一口咬在叶沚烬的肩膀上,牙齿深深地嵌进他的肌肤,血殷红了他的白衬衣,刺激了杨箬早已混沌的大脑。她终于筋疲力尽,松开叶沚烬。
杨箬跌坐在地上,“我以为她会大发雷霆,甚至给我一耳光。可她竟然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她知道。那么我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什么?她凭什么像看小丑表演杂耍一样,看着我自以为是得像个傻子一样自导自演!”
叶沚烬扶住她颤抖的双肩,轻轻开口,“第一次看你卸去精致的容妆,披头散发的样子比平时可爱了许多。”
杨箬苦笑一声,缓缓开口:“从小她就比我优秀,她是班长,我就是副班长,她是主席,我就是副主席。不管是柳箫还是阮亦晗都喜欢她,却对比她漂亮一百倍的我视若无睹。就连做坏事我都没她心狠手辣,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却没有办法停止对她的喜欢,没有办法不跟在她身边,没有办法不听她的话,仍然把她当做朋友,甚至是亲人。作为失败的典型我真是太成功了,太了不起了。”
叶沚烬把她散乱的鬓发撩在耳后,“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越是至亲越要伤害,越是失去越想得到。我就像一只扑火地飞蛾,明知道前面是火海,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我喜欢,我控制不住那种欲望。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枫笙!枫笙也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说得没错,让枫笙去吧!我向你保证,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枫笙会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你也一样。”叶沚烬的声音轻和,嘴边有暖暖的笑容。
听到杨箬房间里安静下来,枫笙放心地走回自己的卧室。从衣柜的最底层拿出了阮亦晗送她的白色连衣裙,指尖丝滑的触感让她想起了阮亦晗,仔细想了想,却只记起他阳光一般灿烂的笑着对她说,“你喜欢白色,从今天起,到这一周、这一个月、这一年,我一直都穿白色的衣服。”其余的,都想不起来了。
“枫笙!”
枫笙猛地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柳箫,手一抖连衣裙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她弯腰去捡,一只脚先一步踏了上去。
枫笙抬起头,迎上柳箫的眼“心疼了?”
深吸一口气,枫笙扬起嘴角,“没关系,不要了。”
柳箫捡起裙子,“我帮你把它扔出去。”
枫笙咬紧了嘴,“随意。”
“那就不打扰了。”柳箫拿了衣服走出去。
枫笙想要阻止,却找不到理由,只好看着柳箫离开。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出了房间,去看看江凉会不会又把被子踢开了。
刚刚走到门口,看到房间里灯火通明,三个人都在,就停下来,坐在门外。
“一、二、三……”江凉在床上蹦蹦跳跳地数着,“一共四个枪眼,还有两只没有拔下来的飞镖。”
“他们最好再多几次正面交锋”杨箬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这样很快,这栋房子就可以用来浇花了。”
柳箫拿起一件棉质套头衫,“小凉,这件维尼小熊的衣服你也要带吗?”
“当然了。”江凉睁大眼睛,“它可是有很重要的作用呢。”
叶沚烬把衣服放进去,又拿起一件紫红色的旗袍,“杨箬,枫笙不是要你留下来吗?”
杨箬一把抢过旗袍,塞进箱子里,“我怎么会听她的。”
“可是枫笙……”
杨箬拉上箱子站起身,“那个死丫头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我以为我们都心照不宣了,不是吗?”
枫笙闭上眼睛,好满。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把她抱在怀里,那么温柔,枫笙明知道不应该,还是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把脸往那人的怀里埋了埋,让自己更小的缩成一团。
听到那人用只有蚊子才能听到声音略带发狠地说“再乱动把你丢下去。”枫笙的眼泪砸下来,是柳箫。
柳箫把枫笙放在床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直到枫笙怀疑柳箫有想要热死她的企图。他才停下来。
“想什么呢,怎么流泪了呢?”枫笙吓了一跳,刚想睁开眼睛,柳箫又开口了,“要是你肯一直这么乖多好,不过……”他笑了一下,涩涩的。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那样,你就不是枫笙了。只有枫笙才能让我这样心疼,这样又爱又恨。”
枫笙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被发现。想起叶沚烬的话,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为什么离开小亦,因为恨他吗?那为什么不骂他几句,打他一顿出出气。为什么话到了嘴边,依然言不由衷。为什么想的与做的总是不一致。为什么要做坏人,因为坏人可以为所欲,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为什么自己变成了坏人,甚至无恶不作却依然这么难过。”
月亮透过窗帘窄窄的缝隙看进来,一个人走进来坐在枫笙床边,“枫笙……”
枫笙睁开眼睛,“小亦!”
“枫笙……”阮亦晗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枫笙,“你怎么可以这么让我失望。”
“小亦……”枫笙猛地坐起来,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夜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自己竟然睡着了。
柳箫已经不在了,枫笙起身走到门口,听到楼下的洗漱间,有细细的水声。走下旋转楼梯。
柔和的灯光下,柳箫的双手握着阮亦晗送她的连衣裙,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小小的一条裙子。他洗了好久,洗得那么认真。然后铺在旁边的梳妆台上,用手一点点抚平,又在空中轻轻抖一抖,才放心的晾起来。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身影矮了一下,左手不由抚上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枫笙赶紧闪到一边。眼泪大颗的落下来。
隆冬夜凉,他胸口的伤一定又疼了。 想起他如同盛开至极的罂粟骤然凋零的笑容,五脏六腑撕心裂肺地叫嚣起来。可她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拳头。看着柳箫关了灯,走上楼。靠着墙壁坐下来,无声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你再多说几句对不起,他们都会醒了。”叶沚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安慰了枫笙濒临崩溃的情绪,她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笑了。叶沚烬掏出随身携带的方巾递给枫笙,“真的想好了吗?”
枫笙接过方巾,“这个送我了,作为回报,我煮星星给你吃。”
“星星可以吃吗?”
“当然了,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空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