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初冬的清晨,一场大雪从天而降。雪花那么大、那么慢。阮亦晗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猛地站起身,台阶整段整段地消失在他眼前,阮亦晗以接近死亡的速度奔跑,却无论如何赶不上它的步伐。
阮亦晗从没想过枫笙会从他怀里挣脱,和柳箫一起坠下高楼,她那么柔弱地身子,为了他,如此义无反顾。
柳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翻转过身,让枫笙落在他身上。赶到楼下的阮亦晗看到枫笙伸出手,眼神那么温柔。然而柳箫的努力最终也没能阻挡死神的脚步,枫笙的指尖落在了他的旁边。一种巨大的悲痛从四处蔓延而来。
“枫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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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缓慢而有力,鞋子踩在坚硬的地板上因为屋子的空旷,格外清晰。
炉火微弱地跳动,映红了江凉苍白的脸,和来人冷冽而莫测的身影“怎么样了?”
“枫笙、柳箫中枪坠楼,没有生还的可能。”
“都死了。”
“…嗯。”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是谁走漏了风声?”
阴影中的人冷冷地一笑,轻的像水面的涟漪,一闪即逝。
“是枫笙还有柳箫。”
“为什么?”
“因为好奇,枫笙想知道阮亦晗的选择,而柳箫想知道枫笙的选择,所以两个人同时走漏了风声。”
炉火“腾”地旺盛起来,照亮了来人的侧脸。一身警服挺括而贴身,帽檐与留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嘴边的笑容奇妙而炫丽,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你想要的回答,你已经知晓的答案。可事实是”
“不要,我不要听。下去,滚下去,都给我滚下去。”单薄的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人便深陷在柔软的沙发中了。
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来人抬起下颔,伸手,摘下了警帽。
似乎要浪费很大精神,叶沚烬的眼睛长长地拉开弧线,看着把自己藏匿起来的江凉,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你要我走漏风声的,是你出卖了他们,是你”他停下来,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一股极寒之气从眉心侵入身体,雪花在他晶莹的面颊上飞舞,江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
叶沚烬看到他宽松的真丝睡衣滑落下肩头,露出纤细的锁骨,轻轻拥他入怀,“对不起,我忘了!我忘了你还是个孩子,还是个生病的孩子。”
长时间的静默一大口鲜血从江凉口中喷涌而出,鲜红色的,落在叶沚烬身上。
这个时候江凉才注意到,叶沚烬帽子上的警徽,肩章上的警衔都变成了宝石蓝色的欧石楠纽扣。他的血与那些幽蓝色的光芒交织成炽烈的火焰。像极了死亡中的罂粟,烈火焚身。
“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珍贵?”
“答不出来吗!”
“应该是得不到吧。”
“因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想要最爱的哥哥姐姐陪你一起走。”
“可是小凉不知道。”
“你唯一拥有的不是过去与将来,而是现在。”
“任何人只能夺走你的现在。”
“现在你一个人了。”
黑洞洞的枪口无声的举起来。叶沚烬将自己光洁的额头轻轻靠了上去。仔细端详他的眼睛,那里稚气、阴暗,充满痛苦矛盾。唯独没有孩子应有的纯真,心疼地捧起江凉苍白的脸颊,“在我刚才拥抱你的时候,你最后的伙伴也离开你了。你手里的,不过是我的玩具而已。”
“叶沚烬,你是个魔鬼。”
“哦,可能是吧!”
叶沚烬弯腰,折了一只红色的罂粟,别在胸口,他的眼睛柔和了弧度,走出这阴暗的屋子。
江凉的枪静静地躺在了花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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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占满了墙壁的落地窗,浅色的窗纱加了一点夏风,兑了一些春绿,掺了一抹秋红,勾了一缕冬雪。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紫色的风铃。阮亦晗就站在这间屋子里,一个人,一只影。
直到她彻底离开,阮亦晗也不知道枫笙到底想要什么?只记得这一件,她说:我喜欢下午五六点钟的阳光,不那么耀眼的温暖。
当夕阳将尽,阳光填满整间屋子的时候。阮亦晗站起身,打开窗子,紫铃摇动,风声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