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葵忽然伸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又闪电般地拿开。
叶沚烬微微含笑地拿开自己的手,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晴葵点头致谢,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她两腿并得很紧,后背挺得笔直,然而身子却在微微摇晃,虽然穿着裙子,额头上竟然有冷汗流下来。
叶沚烬脱下外衣,伸手揽过她的肩,“紧张的话,就靠过来吧。”
晴葵受宠若惊地看着叶沚烬,看到他鼓励地眼神,乖乖地靠在他肩头。叶沚烬把外衣披在她身上,“如果你觉得紧张或者不舒服可以和我说说话,这样可以转移注意力。”
晴葵点点头,“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您说去拉斯维加斯度假,飞机票却是到巴黎的,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地点呢?最好的解释就是,我们见面的地方,杨箬已经找到了,就表示那里不再安全了。所以这句话是隐含的提示,您真正想要告诉我的时间、地点、目的是:三天后去巴黎陪您赌一局。”
叶沚烬要了杯水,递给她,“你不要用您称呼我,我和你是伙伴,没有隶属关系。”
听到伙伴这个词,晴葵微微发怔,她握紧手中的水杯,点了点头,“我在穿裙子的时候,发现礼盒里的字条和照片,您要我做的面具,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一向对你很放心。”叶沚烬拿过她手中的水杯,笑容暖暖,“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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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所是典型的12世纪法国哥特式建筑,高耸入云的尖顶及巨大斑斓的玻璃画。室内以黄色系为基础,搭配墨绿色、深棕色、白色,配以宽大精美的家具,雕刻精致,富丽堂皇。
叶沚烬坐在高档实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从晴葵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领口微微张开,露出纤细的锁骨,皮肤白得透明。室内的贵气极重却不压制不住他身上的纯净柔和的气质。这样看着,这个人就好像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天使。然而他到底是什么,晴葵也无法判断。
“看来你好多了。”叶沚烬睁开眼睛,“木乐这么大的组织想运作下去,离不开经济的支持。麦道夫的证券投资公司,是老板最重要的资金来源。我们的计划是让麦道夫的公司破产,截断木乐的大动脉。”叶沚烬说着放了一张唱片在古老的留声机里,“这东西,我喜欢!”
晴葵可做不到他那样淡然自若,她这几天来一直在恶补金融常识,对大名鼎鼎的麦道夫自然了解不少。据她所知:麦道夫,曾任纳斯达克股票市场公司董事会主席。
他在任期间,积极推进股票的电子化交易,促成谷歌、思科和苹果等著名企业的上市,为自己建立了良好的口碑。多年来,他一直是华尔街最炙手可热的投资专家之一。
思虑再三她还是开口了,“你想要拿掉它,恐怕很困难。麦道夫管理的基金以稳健成长的业绩在富人圈中享有声誉,投资者遍布全球,涉及2400个富人和机构。在佛罗里达以及纽约的犹太社区里,麦道夫被很多人视为投资方面的“上帝”,对于投资者来说,麦道夫的基金就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既然是神话,就有破灭的一天。”叶沚烬移开转动的唱片,“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唯一让我意外的是你,晴葵。”
叶沚烬看着她,嘴边的笑容暖暖,然而他的眼神却仿佛山岚雾气一般若隐若现。不可捉摸。即使聪明如晴葵,依然没办法看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掌握这么多信息,你真的很了不起。”叶沚烬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那么,作为奖励,由你来决定,我们俩谁去赌这一把。”
有一种很奇妙地感觉在一路潺潺而下,漫延到心里。虽然只是一个小帮派而已,但是晴葵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与努力爬到老大的位置上,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这么多年来,她听过很多夸奖,受到很多赞叹,更有不计其数的阿谀奉承时时环绕在耳边。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眼前这个人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所以即使她明白,他这样说不过是诱她上当,她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一掷千金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不想错过。”
晴葵意外的是,听到她这样肯定的回答,叶沚烬的笑容更深了,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已经知道的很多了,但还不够多,再给你一点提示。”叶沚烬看着她,笑容犹如海市蜃楼一般,如梦似幻,“美国历史上金额最大的诈骗案即将暴露在世人面前,一个天大的谎言将被揭穿,麦道夫将会一无所有,而这一切的终结者,就是你,晴葵。”
“这一切的终结者,是我!”晴葵喃喃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膨胀,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她对自己信心十足。
蚕茧一丝丝剥开,抽离迷雾,看到真相的晴葵不禁大吃一惊。同时也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不论她多么努力,她永远都赶不上那个人,那种可怕的洞穿一切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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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葵仔细地打量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不停地修剪描画着,直到再看不出一点瑕疵。
“还满意吗?”声音是低沉浑厚的男声。
“很好!”叶沚烬抽出一条蓝色的领带,套在她颈间,“这里有一个可视的窃**,屋子里的一切我都能看到、听到。桌子上蓝色的首饰盒里,是一枚耳钉。”
晴葵打开首饰盒,是一枚简单的钻石耳钉,她小心地取出带在耳朵上。
“我会用这个小家伙指示你下一步如何行动。”这句话通过那枚小巧的耳钉清晰地传入晴葵耳中。
“我们赌什么?”
“这个人很奇怪,赌法也千变万化。我知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安排一场赌局,只有赢了他的人,才有资格见到他。虽然赌注是人的性命,但是每年还有数以千计的人来参加这场赌局。不过他只肯陪八个人赌,巧得很,你现在的这张脸就是八个人中的一个。”
致命毒药
壁炉里的火焰是暗红色的,很小,却时不时地发出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火焰照射处,壁炉雕刻的繁复奢华令人叹为观止。然而面前这张桌子却很简单,很纯粹的象牙白色。桌子上只有一个欧式的铁质烛台,颜色也是单一的,摆放的位置恰到好处,烛光只能触及到每个人的嘴角,其余的都隐在黑暗中。
桌子上只坐了七个人,还有一把空的椅子,第八个人就躺在这张椅子下,他已经死了。
他们八个人在黑衣仆人的带领下,走进这间屋子。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立刻用四种不同的语言同时传递出来,“各位,欢迎光临,请坐。”
声音温文有礼的,但在他们搬开椅子的瞬间,屋子里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犹如惊天巨雷,直击心脏。第八个人就在这爆炸声中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晴葵虽然面无表情,却早已出了一声冷汗,如果不是在进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叶沚烬的提醒,此刻她早已惊叫出声瘫软在地。
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看着迅速走进来的黑衣仆人像拖一滩烂泥一样,拖走了第八个人的尸体。晴葵觉得一阵阵反胃,这个神秘的主人,就这样践踏人的生命。
“那个人可能有心脏病之类的疾病,刚才的爆炸声是三碘化氮引起的,你看看桌子下面是不是有些碎纸片。”
晴葵依言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西服上衣,眼光迅速流转,果然看到一些白色的碎纸片在桌椅附近。与此同时她发现另外六个人虽然表面上和她一样冷定从容,然而笔直的裤脚却在微微颤抖。心里顿时放松不小。
叶沚烬感觉到她的气息渐渐放缓,微微笑了,“纸片上涂了一层三碘化氮化合物,即使是微弱的冲击也能让三碘化氮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刚才的爆炸声,就是因为你们在搬动椅子的时候,碰到了这些碎纸片。”
晴葵轻轻呼出一口气,表示收到。
男人的声音带着四种语言又同时响起,“不好意思,一点小意外。不过一个赌徒一定要有胆有识,想要留下的人,请把爆炸的原因告诉我。”
他声音刚落,黑衣的仆人又走进来,在他们每人面前放了一份纸笔。
晴葵松了口气,提笔把叶沚烬刚才对她说的话写在纸上。很快纸被收走,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时间还早,大家不要坐等着,每人变个魔术我看看吧。”
晴葵的呼吸声骤然急促,叶沚烬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向后一靠,舒展了一下身子,“变魔术啊,我真没想到呢。”
第一个人站起来,抽出胸前的方巾,在空中一抖,变成一大捧玫瑰,“献给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位小姐。”
晴葵的双手死死绞在一起,玫瑰花却送给了她身边的人,那个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虽然是俄语,赫然是女声。
晴葵当然是听不懂的,叶沚烬却知道好戏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第一个人将玫瑰花抛在空中,一阵玫瑰雨缤纷而下,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那个俄国女人的额头上,“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查到你的线索,既然你就在眼前,我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砰”地一声枪响,倒下的却是那个拿枪的人,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未经主人同意,动刀动枪者,死。”
又是一声枪响,那个俄国女人也应声倒地,“女扮男装,弄虚作假者,死。下一位请吧!”
晴葵快要疯了,她虽然常常拿着刀在大街上和人对砍。但是她面对的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她知道她的敌人在什么方向,她该怎样防御。但是在这间房子里,死亡有条不紊地发生着,她却无从感知这种危险从何处来,又将去往哪里。刚才如果不是那个俄国女人沉不住气,恐怕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现在房间里还有五个人,她排在第二,也就是说这个人一结束,就要轮到她了,但是她什么时候变过魔术,她甚至都没看过正儿八经的魔术。她不停地调整着呼吸,向叶沚烬求助。但他那一边仿佛陷入死寂,始终无声无息。
这次站起来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烛光幽幽地照着他的湖蓝色的衬衣,就好像照着一具穿了衣服的骷髅。
“我为大家表演的是,瞬间转移。”他话音刚落,手中的衣服仿佛植物一样迅速生长,变成了拖地的披风,柔软垂坠的料子,被他舞在空中。
晴葵眼前一花,那个人已经离开座位,紧裹着披风站在屋子中间。这房间里陈设虽然不多,但长度绝对超过20米,他坐在这屋子的尽头,靠近壁炉,这一段距离足有十米,何况他还要绕过三个椅子,的确是瞬间转移。
晴葵一边暗暗赞叹,一边为自己担心。想起杨箬的话,难道叶沚烬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做一颗弃子,就这样不管她了么。
那个人又一次展开斗篷,这一次停在了门口。
“现在想走,不会太晚了么?”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充满戏谑,好像猫捉耗子一样的愚弄。
那个精瘦的男人闪电般地收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然而已经晚了。“半途而废,意图逃走者,死。”随着男人的宣判,精瘦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完了完了,轮到自己了,晴葵的一颗心骤然提到嗓子眼,一张口,就要吐出来。她站起来,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轮到我了!”她这句话实在是一句大废话,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去看看炉火。”
叶沚烬声音又回到耳边,晴葵兴奋地快要跳起来,她虽然不明白他要她看炉火干什么,却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傻站着了,移开自己的座位,慢慢走向壁炉,好像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暗红色的火焰微弱跳动。
暗红色的火焰,温度应该在六百摄氏度左右。而且越来越弱,快要熄灭了。但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坐了这么久,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口渴。”叶沚烬笑着端起桌上的水杯。
“什么时候了,我还……”晴葵顿住了,她突然明白了叶沚烬的意思,话语顿时一转,“什么时候了,我还竟然有些口渴了,主人如此慷慨,能不能送我杯水,再加一张纸。”
“好!”男人的声音一落,黑衣的仆人已经推门进来,送上了纸和水。
晴葵喝了一口水放在一边,拿起白纸折了方纸盒,把剩余的水都倒在纸盒里,把盛满水的纸盒放在壁炉的炉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