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赵云正在转身往我这个方向看,我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摸向了腰里的**,同时弓腰转身低头,右手更加搂紧了小灵的肩膀,紧接着我的腿也拖着瘸了起来。小灵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边扶紧了我,一边尖着嗓子说道:“爹你慢着点儿!去郎中那里还有好远的路呢。”我怕她说得多给人听出什么来,急忙粗着喉咙咳嗽起来,遮掩她后面的话,摸枪的手也变成了捶背。
我知道赵云的眼睛在盯着我的后背看,他也许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叫住我或者追上来看一眼,所以我走得更加慢,腿瘸得连我自己都觉得真是有毛病了。
老实说我对赵云是真有些不放心:按老左的说法,他们绑我是为了用我。可昨儿晚上赵云开始还用弓箭射我的马——我相信以他的本事,他那一箭是对马不对人的。可后来追不上了,他扔的那一枪力道那么大,我是要理解为恼羞成怒呢还是要理解为杀人灭口啊?刘皇叔是不是临行有交代,实在抓不住了就“咔嚓”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想归想,脚下可不能含糊了,我走得艰难走得慢,小灵也特别机灵,不仅不慌不忙,看见有擦肩而过的行人还主动笑笑点点头,像是碰到了熟人似的。——赵云终于没有追上来。
事后小灵问过我:你带着**呢怎么还那么怕赵云啊?我说不是怕是我敬重他是个英雄好汉,是真的不想杀他。我很担心小灵会接着问一个现代人都可能会问的问题:那他要是杀我你会不会杀他啊?还好她头脑比较简单,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我们转悠了半天想偷两匹马的,结果始终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只好作罢。我们不敢在城内找客栈了,依然扮作有病的父女混出城去,赶路至傍晚,找了户农家借宿。天不亮就匆匆动身。
我考虑还是去北海的好,因为我们那所谓的“仙炉”就是从孔府丢失的。当然,刘备以及其他不少人都在孔府下了功夫,依然没有找到线索。我去更是不可能动用他们的那种人力物力财力。但是,东西总是在这里丢的吧?说不定我就能找到他们视而不见的线索呢?再说,不是还有张天硕的另一台机器在那里吗?虽说安全地找到它的机会很渺茫,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干吧?
好吧,我承认现在我已经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要安心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了;我承认我现在对找到时光机的欲望重新强烈起来;我也承认我不敢问小灵对此有什么看法——尽管她一直安心地跟着我,好像她心里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对的一样——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歉疚。
可我还是不想继续去过逃避的日子!我没法劝说自己接受大可一走了之的想法。
几天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北海的地界儿。这时我反而安心了,不急着进城、也不急着查找线索,隐藏好自己是最重要的,在这里想找到我的人估计多不可数,被他们发现了我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我们先在城外找了家农舍,给了主人二两银子,求他们收留几天。我们说我们是逃婚出来的,双方家里都不准我们在一起,只好想出这私奔的下策。主人家只有夫妇二人,是老实巴交的当地本分农民,挺通情达理的。听了我们凄凉感人的故事后对我们深表同情,说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曾遭家里反对。但他们认为结婚是他们自己的事,也离家出走了,所以对我们的行为表示了支持,答应我们想住几天就住几天。我又提出说老家会有人追出来找我们,向他们请教有没有办法化个装。女主人满口答应,先给了我们一些旧衣裳,然后着手帮我们化装。想不到她的手还挺巧,经她几下收拾,我变得苍老了不少,小灵也变得没那么漂亮了。
小灵提出想再混进孔府做个丫鬟或者家仆什么的勘查线索。我说不必了,因为这方面的工作想必刘备、刘繇,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人都已经做过了,我们再进去也不会得到比他们更多的消息。万一被人发现了,要救她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胁持她做人质的。
我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应该去北边山上的镇妖塔看看,说不定那里才会有一般人不会注意的线索。所以,休息了一天后,第三天我们起了个大早,穿过北海城区,赶往北山。
沿山路迤逦而上,小灵就开始介绍他们那天大约一共多少人,成什么队形向山上怎么走。还介绍说,孔融对这里很熟,叫了个军官带着一队人——包括她和李宿,从哪条小路绕向镇妖塔后面的地道出口。我们一路上都见到有已经箭杆腐朽、箭头生锈的箭矢,有的没入树干,有的跌落在草丛中。
此时看镇妖塔,感觉比六年前更加的萧然、落寞和荒凉。随着“咿呀——”的一阵怪声,我们推开破木门,进到了塔的第一层大厅。厅内正栖息着的不知名的小鸟儿受到惊吓,振翅乱扑,大厅内竟也有了回声,更显得苍凉和破败。我沿着楼梯上到顶层,未见什么异常,就下来,找到大殿深处的那个偏房,看见原来掩盖地道口的那个石板儿依然敞开着这么多年了,竟没人来将它盖上。
我跳下去走进肮脏*仄的地下通道,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依然如故,唤醒了我的记忆。我仿佛又看到火把中我们人影憧憧、仓皇逃亡的景象。出了地道,眼前豁然开朗,我很快又来到了我们被拦截、伏击的地方,那景物跟当日已大有不同。但是当时那种极强烈的闪光带来的超出濒临死亡、如同跌入永无意识的虚无的感觉,像是撞车一样地猛然生硬地闯入了我的脑海,占据了我的全身。我只感到手脚冰凉,遍体冷汗。——那感觉是如此的鲜明和恐怖,我差点站立不稳。小灵看见我异常,急忙搀扶我坐在地上。
我半天才恢复意识,逐渐发现小灵正搂着我使劲儿地拍我后背,哭着说对不起我之类的。我定了定神,拨开她,接着往前走。在地上看到了几颗锈成青绿色的**壳,然后在小灵的指点下找到了张天硕坠崖的地方。我往下看了看,悬崖有好几十米高,虽然崖下也有草木,但是人掉下去是不敢想象的,必定死得很难看的。崖壁上也有几株顽强的歪脖子小树,但看上去就是难以挂住人的——我暗自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这种情况谁还能活?
我又走到李宿被毙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发现。我问小灵说你当时打他什么地方了。她用手指头戳了我后背一下,说这里。我点了点头,说道是心脏了。那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谁黑更半夜的还把他尸首抬跑了啊?你说抬跑那玩意儿有啥用啊?还能做艺术品?还能等着升值?
在回去的路上我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把装在鞘里的类似现代人匕首大小的短刀,已经生了锈,拔不出刀来了。但是看那刀鞘和刀柄的做工很细致,刀柄上还刻有“天成”两个字,想是某人专用的。我想说不定是条线索,就带在了身上。
我想看看张天硕拿的那把**和李宿偷走我的冲锋枪有没有丢在这里,但是我前后左右地到处找也没找到,只好作罢。
回到农家时已近黄昏,在门外看见那手巧的农妇刚好出门来收衣服。她蛮高兴地说:“你们有个朋友来看你们哎。”我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片方圆几里地只有稀稀拉拉几户农家的地方找到我们的啊?而且我们哪有什么朋友啊,这不明摆着是敌非友吗?
那农妇看见我们狐疑警惕的样子,又说道:“放心吧,我问过了。他说绝不是抓你们回家的,还说觉得你们最般配,祝你们百年好合呐!”我嘴里“哦哦”地答应着,心想这话你都信,是不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许多都很傻很天真啊?
我拉着小灵刚想转身就溜,只见屋里已经迎出一个身材略胖的人来,却是左慈。只听左慈哈哈笑着说道:“先生行踪飘忽,真是让我好找啊!故友相见分外亲,请都到里面来坐吧!”
“我说过你不要把我*得太急哦。” 左慈一愣,说:“哪里话?只有我一个。先生不必多疑,我来真是叙旧的,且请屋内小酌几杯。”
我拉着小灵进到屋内,左慈反客为主,大喇喇坐在那破旧的权充餐桌的小木桌旁。只见他长袍一翻,就端出一只荷叶包着的卤鸡来,放在桌上。接着他如法炮制又从袍袖里变出一条羊腿、两条鱼来,也是荷叶包着,一一摆在桌上。看得小灵和农户家夫妇目瞪口呆。他又问主人家要了一个盆子,拢在袍子下,装神弄鬼一番,须臾将装满了酒的盆子端出,也放在桌上。我心里好笑,想:为了变这魔术,他也够辛苦的,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跑远路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