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毫无波澜,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后来军中有报,晨栀深知战前要务耽搁不得,恰好她已将南厉尘的伤口包扎完毕,于是端着药盘识趣地离开帐营,不再烦扰他们谈话。
南厉尘看着晨栀无声远走的背影,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怜惜。不骗人的说,他很想把她揽回来……
然,终究是再也揽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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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栀沿着帐营走,尽量绕开士兵们的眼目,现在都知道她这个“王妃”来了,定然免不了行礼的过程。
那样太麻烦了,她不想给别人添乱。
况且,她还算“王妃”吗,只不过是个可笑的替代品而已,怕是连替代品都不够格。
她绕着整个靖川军营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身后有营帐为她做围屏,不远处有个战马汇聚的棚子,这里还好,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来。
靠在栏子上,晨栀不哭也不笑,只觉得身子疲惫,心也很累。
从南厉尘的营帐出来后,她总也忘不掉当他提及那个她不知姓甚名谁的女子时,眼里口中带着的浅浅温柔。
那种温柔,是她多少个梦里做梦梦到过的,却一次也没实现过。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仰头闭眸在身后的靠栏上。
胸前有个凸起的东西顶着衣裳,她摸了摸,转眼才想起为南厉尘绣的、他却没正眼瞧过的栀子花荷包,她还贴身带在身上。
晨栀把它拿了出来,自嘲地摇摇头,带来它,是她当初还想继续给南厉尘的。
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人家有女孩子为他绣上一个荷包,哪里需要她的笨拙手艺!可笑她当初还费了不少时辰让雪儿教来更精湛的绣艺手法,手指没少挨扎,这下心也被人捅了不少刀子。
她甚至能想到南厉尘是怎样或不屑或愤然地甩下那只她亲手绣下的小玩意儿,然后远远奔赴战场的。
荷包,她再也不要绣了!
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一些问题,他是什么时候拿到另一枚荷包的?
记得他出征前就只上朝、练兵、回家,虽说他们见面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可他的行踪她还是了解的呀!是什么时候……
她差点忘记了,那阵子,自己就只顾着绣荷包了,白天那么长久的时间都不怎么见过南厉尘的。
难道说,他就是趁着那些时辰去找过那个女孩了?
想了又想,晨栀再度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心脏咚咚咚跳的太过响亮,那是心悸的感觉。
她泄了气。原来,他们成婚这几个月,他都有和神秘的柔雅女子见面,只是她自己被蒙在鼓中,全然不知罢了。
心头的疤痕又被事实无情地扯开,而晨栀感觉不到太过痛彻的疼了。
一双纤纤素手最后一次极尽怜爱地摸了摸青蓝色荷包上那朵洁白而光滑的栀子花,而后又轻轻吻了吻它,像是对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般,晨栀温柔地说:“对不起了,我创造了你,却又不得不把你丢弃……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你留下……对不起……”
她一声一句对不起,说的好生真切,直到荷包表面的绸布晕开她清热的泪,她才将唇瓣离开。
就着身旁的沙土地,那双素白的小手挖出一个不浅的土坑。她让栀子花荷包静静躺在土坑里,最后看了一眼,才又不舍地把沙土重新埋上。
这一埋,就是埋了自己的心意。
心动摇了。自己对他这般偏执,到底是对,还是,错?
风呼啸,吹起一片沙,晨栀捂着嘴鼻偏过头错开这些飞扬的沙尘。
转头眯眼间,她看到南厉尘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手上的动作一僵,顾不得沙尘的飞扬,趁着他与自己这边还隔有一小段距离的空当迅速转过身,胡乱地堆埋了剩下的沙土。幸好已经埋好很多了,再随意一摊,它就又成了一片平地。
那荷包,再让南厉尘看到也无所谓了,可莫名的,晨栀不想再给他看到。
就在大功告成的最后一刻,晨栀的小手就被一大股力气抓了去,清瘦的小身子毫不费力地就被男人揪了起来。
“在这里做什么?”南厉尘扳着未站稳的她沉声道。绕遍了整个军营都没发现她的身影,原来就躲在这儿,害他白担心一场。
还以为……找不到她了……
没想到他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明明记得刚刚他还在老远的!
对上南厉尘的眸,他正危险而好奇地盯着自己脚下的位置呢。
晨栀用小脚又胡乱地抹平沙地,嘴上回答着说:“没有什么。从小在帝都长大,没玩儿过沙子,这会儿随便玩儿玩儿。”
她神色一点不慌张,一双小手随意搓一下,拍拍手上的沙土;小肩膀一缩,轻易而主动的退离他双手的圈牢。
手上突然失去她身体的温度,就连心都跟着变空了一下,那种感觉见鬼的不好!看她一脸毫不在意的小模样儿,好像……有多讨厌他似的!
她讨厌他?!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一周,南厉尘的脸顿时就黑了好几分。
“玩儿沙子?”那双本已握了空气的大手重新握上晨栀的一双小肩膀,带着明显不信任的口气对她质疑。
“嗯。”她轻声应。
感觉到她还有要逃开的意思,南厉尘变恼了起来,而且她淡漠的态度令他不再能容忍。
他气急冷笑,这女人倒是会扯!
“玩儿个沙子至于你这样慌张?”南厉尘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顺势就要把晨栀往旁边带,好让自己蹲下来探查究竟。
晨栀并未阻拦,心想南厉尘就算真看到了也无所谓,那个荷包早就在他丢下的时候便没了意义。
她淡淡地说:“王爷确定要亲自蹲下来看个彻底吗?只是晨栀顺手捡了些没用的废物,闲着没事就给埋了,王爷若是亲手挖开土去瞧,说不定会大大失望。”
“是么?但愿你说的是实话。一堆沙土,本王也没那个雅致亲手扒开看!”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痒痒的,总有种吸引力牵引着他一定要挖开看看,好像不看……就会永远的失去什么……
浅浅动了动唇,对此事,晨栀不再多言。想要转身直接走人,才想到这里不是王府,没有她随意的容身之处,即便再不想多与南厉尘说话,这下也不得不再附和上一句了。
她道:“晨栀来的太过冒昧,还得请王爷给安排个住处……”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我不会打扰到王爷,你伤好后我即刻就走。”
南厉尘皱眉,却毫无犹豫地说:“住本王的营帐!”好歹也算他的王妃,这蠢女人,难道以为自己会给她安排睡在草堆吗?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她这样主动的疏离,还真让他觉得别扭。
晨栀惊异了一下,住他的营帐吗?那自己岂不是要找个角落安身了?他……怎么可能把床榻分她一半睡……
“愣着做什么?跟本王回去,好好梳洗一下你自己。”
晨栀别无反抗,跟上南厉尘的步子一起回了营帐。
他深深记得沙坑的事,却没料到被人截了足,登了先……
那晚的月光下,男人靠在一处,手里把玩着一只荷包,凝眉愁思,嘴角溢着一丝苦笑……
***分割线***两天后,总将军营中,有兵卒这样给南厉尘报讯——“回慕王爷的话,前日逃走的一名漠北俘虏已经抓回,好在您英明,每日只赏给这些残兵败将半口粮食,他才在半路之时因饥饿昏厥,否则此人若真逃回漠北,那对靖川的不利令人堪忧!”
南厉尘动了动肩膀,左肩下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没想到那个小女人倒也真会疗伤,把他调养的还算不错,他当真以为她跑来这里就只会给他添乱添堵。现在,他对晨栀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那日谁执勤?”南厉尘问。
“回王爷的话,是谦王爷。”
“景荣兮?”
“正是。”
肩上的动作停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一听到有关景荣兮的所有,他便顿感不爽,由其他还总能联想到他与晨栀间的种种,哪怕一个眼神抑或一句话。
“他倒还真是‘仔细’得很,犯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让对方跑了!”
“呃,慕王爷……”
“有话直说!”
“是,小的记得前日谦王爷说外出探查,本该是没多久就能回来的,可是谦王爷却耽误了半根蜡的时间,加之中午时分,弟兄们多是膳食为主,这才给犯人一个溜走的机会……”
半响,南厉尘夹带着愠怒,对小兵说:“你,过来,为本王更衣!本王倒要好好看看谦王爷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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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荣兮怎会料到南厉尘的突然来访,本以为他们之间除了战事上的交流外再无任何瓜葛。
“景荣兮。”南厉尘的地位比景荣兮高,因此他夺帘而入并未有人通告。
本就带着愠怒火光的眼睛在进入景荣兮营帐后的一刻被浇灭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