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带着愠怒火光的眼睛在进入景荣兮营帐后的一刻被浇灭的无影无踪——他不知道,是因为景荣兮手上那抹冷色调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他僵立在那儿。
南厉尘眼看着景荣兮留恋与不舍地摩挲那个他很是熟悉的荷包。
没有任何质疑,他确信,那只荷包是苑晨栀当初推开门为自己送上的祈福之物!
很好,这一次,景荣兮又让他憋闷了一回!
景荣兮措手不及南厉尘的到来,他手上还攥着那只荷包,此刻显得,滑稽至极!
很早以前,在没碰到阮素芝以前,南厉尘就认定女人是麻烦的动物。他忘不了他父皇南羽烈生前是怎样周旋在后宫女人之中的,以至于临终后还害的他跟母妃……
那些往事他不愿再提,他只认定自己以后的人生若不是非不得已,绝不纳妃入门。
直到遇见了阮素芝,他想,他可以为这个乖巧的女人破个例,要她,娶她,他的女人只此一人。
谁知苑晨栀竟然横插了进来!
苑晨栀,真是个神奇的存在!她还嫌破坏他跟素芝之间的感情不够吗!为什么在打仗的时候也要闯来?!
这下好了吧,他找景荣兮是为了国事,他发誓他绝无它想!而现在,谁来告诉他,苑晨栀那个女人为他绣下的荷包为什么会跑到景荣兮的手上!!
那女人思维跳跃,连带着有关她的事也要变得跳跃,真叫人不可理喻。
仿佛有一缸浓醋泼了他的心魂,看到那个荷包蓦然有股舒坦,却又因为小巧的东西执掌于景荣兮之手,他便不乐意了,非常的、不痛快!
唰地一声,南厉尘用力地落下围帘。
两个男人,此时“与世隔绝”。
景荣兮面对南厉尘是措手不及,却没再做作地藏起那只荷包。
手掌握起,将小小的包囊隐匿于掌中,好好存护。
他应声:“慕王爷。”
“哪里来的。”南厉尘阴沉地问景荣兮,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拳掌,话语里是不容人置否的坚定。
景荣兮紧了紧手里的荷包。
那日他重新拾起这个小东西的时候,还仿若闻到了晨丫头的清爽的香,连带着荷包,都让他那般爱不释手。
显然的,他不想直面南厉尘的疑问,可他却回答的那样底气不足:“只是他人不要的物品,慕王爷也有兴趣?”
“我问你它哪儿来的!?”南厉尘几乎想要直接送景荣兮一记铁拳。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向对南厉尘恭恭敬敬的景荣兮被他那样一吼,竟也来了气,不为他吓人的态度,却是因为……
“慕王爷应该听得很清楚,荣兮手上的物品是他人不要的东西!”
“她给你的,是不是?”脑子转了一圈,没想到景荣兮能够拿到荷包的原因,唯一猜想到的,只有苑晨栀主动献上给他……
荷包这种东西,她随便给了人?
苑晨栀,这个小东西最好不是你主动给景荣兮的……
景荣兮屏着气,拳头也是越握越紧,一开口就道:“如果我告诉慕王爷,此事正如您所想呢?”
话一出口,他便深深地后了悔,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样说,岂不是把丫头往火坑里推的!
可是……又有什么错呢?他捡到这个小荷包后就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厉尘根本不爱晨丫头!
那个荷包是能够拆开的,有心的人若是将它打开就能轻易地看到里边夹带的东西,是一块小巧的布帛;再将布帛拿出,布帛里还塞着另外一样东西,一小颗相思豆。而布帛上还写着两个字:平安。
用意很清楚,是丫头在王府中等着南厉尘作战后平安归来。
前日他外出探查,恰好看到晨栀一个人走着,他跟了她一路,最后在暗处亲眼瞧见她将荷包埋进沙土中。
她不要那荷包了,连同对南厉尘的期盼也一同埋葬。
想来,该是南厉尘拒绝过的,否则,丫头怎会主动放弃……她永远那么积极的对待一切,不会轻言放手的。
这还不够明白吗。他错误的以为他们就要往相亲相爱的路上走了,谁知,一切还都在原点。
既是他不爱她,那么即便自己这样说,南厉尘也该无动于衷才对。
谁料……
南厉尘一把揪住景荣兮的衣领,不客气地说:“你倒是很大方的承认你们之间有苟且之嫌?不过,景荣兮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现在,也勉强算得上是本王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染指!”
他说的气急火燎,却也同样目睹了景荣兮的愤然。
“‘勉强’算得上你的女人?丫头真是可悲,她若是听到慕王爷方才那番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说过了,她是我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叫她‘丫头’!?”手上的力度大了好几分,两个男人又凑近了些。
他恨极了景荣兮那般过于亲昵地称苑晨栀是“丫头”,好像他们之间亲密无间,而他丝毫没有理由插手他们一般。
有什么资格叫她丫头。
嗯,他的确已经无福分再这样叫她了。是自己很没出息,总忘不掉年少的那段时光。
景荣兮落寞地垂下眼睛,根本不顾南厉尘的愤怒。
南厉尘愤然而嫌弃地说:“你少给我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他看着就恶心!
景荣兮很平静,道:“慕王爷你放手吧。方才那些,都是我无心之说。还请慕王爷别多想。至于荷包……”手上仍旧细细摩挲着包囊,似乎永远不想舍弃一般,他是真的,不想还给南厉尘。
那是晨栀的一片心意,虽然不是对他的,可景荣兮也想好好保存。
眼神凌厉地盯着景荣兮,南厉尘冷然地说:“不想还?”
心里做了一番挣扎,景荣兮到底是放了手。拿着丫头一心一意为他人做的荷包只不过是图个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慢慢举起那只握着青蓝色荷包的手,准备交还给南厉尘。“请慕王爷收……”
荷包距离过界到南厉尘手上只有一寸之遥,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软之音,夹杂着一点无奈——“那是晨栀遗落下的东西,谦王爷若是要还,那就还给晨栀吧。”
两个大男人闻声,纷纷转过身子。
她平静的像一汪无风吹袭的湖水,目光清澈,一双小手交叠在身前,静巧地站立在营帐帘前。
浅笑着说:“晨栀听闻王爷在这里,就过来了,伤口还有最后一次换药,我……”
南厉尘打断晨栀的叙述,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晨栀毫无波澜的双眸直视了南厉尘一会儿,不太确信自己的直觉,为何她感到南厉尘有些焦灼,好像是……很在意自己何时到来的?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
收起被打断的话,她倒也诚实地回答:“在门口站着有一会儿了,看两位王爷说的正热,就没打扰;直到听闻谦王爷讲到荷包,这才进来。”说着,眼睛又看向了景荣兮,小手像是讨要东西似的举上来,说道:“有劳谦王爷寻着了,请还给晨栀吧。”
她装出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故意忽略站在帘外时不小心听到的那些话。
南厉尘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不落地全听到了。听到他说她和谦王爷之间有苟且之嫌,还听到他说自己只勉强是他的女人。
多可笑,明明是找他来换药的,最后发现受了一身伤、最该涂抹药材的,是她自己而已。
她这样平静,却是让南厉尘握紧了双拳。
她都听到了,然后就这样的反应?不哭不闹,不气不恼?
“好了,晨栀谢过谦王爷了,那么……”收起那只被南厉尘丢弃后又被她自己抛弃的小东西,才又说:“王爷您这伤,还是尽快换完的好。要是和谦王爷还有话要说,那晨栀回营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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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栀走后自是回去了南厉尘的帐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手里仍然握着那只小荷包。真是天不随人愿,想丢弃一样东西,也这般难。
不知道谦王爷是怎么找到它的,而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景荣兮决定将它还给南厉尘的时候,她有强烈的想要阻止的冲动。他不是不喜欢吗,为什么还要管谦王爷要回来。
南厉尘回来了。
一掀开帐营的帘子就看到娇小的晨栀坐在几乎位于整座营帐的角落,他便顿了一下。
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坐在他的床榻上或是他的专座上。可她……坐的那么远,恨不得都要缩到墙角里边了,是什么意思?
晨栀立刻站起来,小手顺带地将手心里的荷包不着痕迹地推进袖管里。
“王爷。”她轻轻唤了一句。
南厉尘踏进来,晨栀就迎上去为他解开铠甲,准备换药。
呆在这里两日,她早已习惯为南厉尘宽衣,习惯的很快,晨栀想应该要多亏了从前无事做时的遐思,幻想着为他宽衣、为他夹上一口爱吃的菜、甚至是他拥着她一起入眠的样子。
想象总是美好的,能有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