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总是美好的,能有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的。
想象着他的身材,应该穿多大的衣码,盘扣和衣带都该在什么位置。原来她真的还算了解他,以至于真来帮他更衣的时候都能算上轻车熟路。
南厉尘等着她对事情的发问,可等到的只有她专心致志做事的样子。他烦躁,在景荣兮面前又说了伤她心的话,她在外边站了那么久,定然是听到了,可怎么的是无话可说。
他揪住晨栀为他解衣的手腕,问她:“没有想问的?”
她吓了一跳,却摇摇头,手腕分明是想挣脱开他的束缚。
“好,你没的问,那么我问你,为什么把它埋了。”那个“它”自然指的是栀子花荷包。
抬头,惊讶他怎么会知道她亲手把荷包埋掉的。
看出她不明的目光,南厉尘说:“景荣兮告诉我的。现在我要听理由。”
了然,这才又渐渐收回看向他的目光,道:“是王爷不想要的,没了意义,留着没用,所以就丢掉了。”
“去过我书房了?”
咬咬唇,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问,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踏入那间房。
顶着就要被责备的心,晨栀说:“去过了,就是在王爷的书桌上看到的。相思豆遇了凉也许会坏掉,坏掉的话……晨栀不忍心它坏掉,所以又收了起来。”
小心地抬起头看了看他,目光是有些闪躲的,晨栀又补充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违背王爷的意思要进去的,只是……”
“我没有要责备你。”放开她的小手,大手伸直在她面前,说道:“东西拿来,既然是给我的,我现在重新收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敢相信南厉尘会这样说!他说,他重新收下?
温柔地催促:“拿来啊。”
他在笑,尘哥哥在……微微的冲她笑!
她是几乎没怎么看他笑过的,而且还是现在这种……温柔的笑意。她多想回他一个最好看的笑容,可无奈的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的温柔,应该给了“那个女孩”很多了吧。
其实多想再不厌其烦地递上那只荷包重新送他一回,她的要求一点也不高,只要他肯收下,哪怕是重新送一百回,她也会好开心。
而一想到,他整个人整个心已经全部毫无保留地被另一个女子占有,晨栀的心气就变得蔫耷耷的。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收下,大概是出于一种怜悯吧。尘哥哥许是觉得自己可怜,所以才……
晨栀在心里重重叹了一气,淡淡地说:“还是……算了吧,我的……做的不好。况且,已有佳人的信物戴在身上,就不必再……诶?”
南厉尘重新固定住晨栀的细腕,从她的袖口中主动拿出被她潜藏的荷包,还说:“本王说过的话从不会收回抑或不算数,本王说要,那就是要了。”
再想抢夺回来已是为时已晚,“王爷!还……还给晨栀吧,相思……”
南厉尘凝眉,看她一副着急把东西抢回去的小样儿,道:“怎么?当初不是还满心热切的交给本王吗?现在倒是不乐意了?”
“不是的,可……”
“不准再多言,它,已经是本王的了。”
“……”
他此刻这样霸道,若换做从前,她也许该满心欢喜,再做出女儿家娇羞的样态。而此刻,晨栀一点不喜欢南厉尘这般态度。
都说了不想再送他,干嘛还要再抢回去。
完全打断了她即将说完的话,她焦急,该怎么告诉他,荷包里的相思豆因为长时间没有人身的体温而渐渐枯萎了呢?而枯萎的相思豆带在身上,两个人注定是要离别的。
哪里舍得与他分开,可他这样做……
哎,算了,很多事,早就注定好的。亦如他方才所言,他说过的话从不会收回抑或不算数。那么他曾说过的和离,也不会因此而失效。相思豆什么的,已是精神的寄托和摆设了。
渐渐收起要抢回荷包的双臂,晨栀默默不言地安静下来,只道:“那王爷便收着吧,谢王爷赏脸。接下来,晨栀帮您换药。”
晨栀的小手又重新上了来,这几天面对最多的,就是她安静地为他换药洗纱布。
南厉尘想说什么,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因苑晨栀最先的欲言又止。他有些后悔,也许该让她说出来。他总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如同被谁硬生生扯下一块肉,在这一刻还毫无感觉,却不知道疼痛就在后边,并且,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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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仍然是漫天黄沙,再回来帝都,已是一片春天生长的景象。离开才几日,树木草叶皆显露嫩嫩绿绿的头角,似乎迫不及待地等待人民将它们观赏。
清新的爽朗空气让人不由得狠狠呼吸。晨栀使劲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驱赶走心中的憋闷。
跟在南厉尘身边几天,她不快乐,却也没有消沉,一切仿若仍然如初,却也有什么仿若变了,不一样了。
她还爱他,但不再那样离不开他了。
曾经那样喜欢缠着他游走,有他南厉尘的地方就有她苑晨栀的欢笑,一天见不到恨不得就能将全世界翻找,直到看到他的身影。
晨栀牵着马儿,慢慢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自从知道了他有心仪的女子,她才觉得对他放手,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是啊,“放手”这个词,好像从来都是她的禁忌,有谁因为她喜欢南厉尘便遭来一阵嘲笑,劝她还是早点放手吧,她便伶牙俐齿的回敬:那是不可能的!甚至不顾别人的嘲讽就敢道出“尘哥哥是我的”誓言。
那时候,生命里看不到分手离别的黑暗深渊。
现在,终究是变了。
无关紧要的人的讽刺到底比不过出自南厉尘本人口中所言的一句,对不起。
当他郑重其事地对她道歉的时候,晨栀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为了他心爱的女子不惜放下尊贵的身份、缓和下对她恶劣的态度;对她说上一句“对不起”的时候,她就知道,真的是结束摆在眼前了。
牵在手里的马儿无精打采地垂头跟在晨栀的身后。
“你也在因为我的哀伤而哀伤吗?”晨栀浅浅叹息,一边摸了摸马儿的面部,一边轻轻地说。
又轻轻顺了顺马耳朵,晨栀依旧自言自语地:“还是你好,能跟我一条心。”
多庆幸当初直意拒绝了南厉尘的要求,他一定让自己骑着他的快马安全回来。她说不必了,那是少帝赐给王爷的马匹,不留着作战实在可惜,再说她有自己的马儿,王爷实在不必担心。
少看一样跟他有关的东西,心里就能多一分平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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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王府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晨栀静静凝望,少了从前对这三个字的心的悸动,不再以为这里是她以后一生的家。
随着大门内看守的仆人一声喊叫,大家都迎了上来。
“王妃!”
他们一声声一句句恭敬的尊称,晨栀顿感承受不起。其实多可笑,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了然,这里的每一个人该是多么不情愿地叫着自己“王妃”。还记得雪儿说过,她在大婚时受南厉尘冷落后,全府上下的人都在私下讨论,大家都知道了她是一个不受王爷宠爱的女人,那么就是没有地位可言了,所以从没有人愿意接近她,只是他们无法辩驳罢了。
随手将拴马的缰绳递给下人,缓缓挥了挥衣袖,有些无语地轻说:“都忙你们的事去吧。”她不想再招惹南厉尘府上人的厌烦。
“王妃!王妃!”
随声音寻目望去,“雪儿。”
雪儿小跑着到了晨栀的跟前,一脸的笑容,与其他下人截然不同。晨栀可悲的发现,嫁来慕王府已久,真心待自己的,就只有雪儿一个人而已。
她总徘徊在追逐南厉尘的世界里,不曾在意他人的存在,而当就快要失去心间最重要的人时,才恍然大悟,最爱的人不爱自己并非最可悲的,最可悲的却是爹爹不在了,就再没有另外一个人,能够顺着自己、宠着自己了……一个本该延续着给她家的温暖与关怀的人,心存佳人而无她……
没看出晨栀眼里的悲凉,雪儿只沉浸在她回来府中的欢愉中,笑着说:“王妃您回来啦!”
点点头,好像喉咙有些哽咽,晨栀感动地“嗯”了一声。
雪儿望了望晨栀的前身后背,疑问道:“诶?您的包袱呢?”
抿抿唇,她解释:“去北漠的时候只随身带了一套衣物,到那里的时候衣服都脏了,王爷他……看不过眼,就没再让我穿,所以留在那边没再带回来。”
“哦,这样啊,雪儿以为您得和王爷一起回来呢。”
晨栀略显落寞,“没,王爷还有几日战事,要再等些日子才能回来。”
诶?王妃怎么……无精打采的?雪儿观察半天,见晨栀不再有之前的积极态度,她便斗着胆子问:“王妃?这几日跟王爷相处的……不、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