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秋收之前,公主妊娠,皇上,子轩,羽渐也自然在偏殿等候。
信平在生产时并没有叫得太惨痛,这倒令皇上放下了心来,但他错了,叫声不大反倒是件令人担心的事。
皇上想起信平即将产下龙孙,心中自是高兴,而且喜形于色:“驸马,快,给朕的皇孙起个名字。”
“羽寂。”羽渐并没有多想。
“羽寂?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皇上很是不解。
子轩怎么会不知道羽渐的隐意,但那不能告诉皇上,所以他便礼节性地替羽渐回道:“禀父皇,“寂”即“静”,“静”则“平”,驸马是期望长公主母子平安,亦是期望我们赵氏承天庇佑,国家太平。“皇上听后大笑:“好!那这孩子就叫赵寂吧,皇家的孩子怎么能跟外人姓。他是嫡长子,使将来继承皇位的人。”而他说这话时,当然也看不见背后的气象,子轩把无尽的愤恨锁在了眉宇间,而一丝冷冷的杀气则在羽渐的双眸处隐去。
就在这时,产婆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皇上见产婆两手空空,便连忙问道:“朕的皇孙呢?”
产婆一听,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上生气地用袖一拂,桌上的茶具便全摔碎在地上:“朕的女儿呢!?朕的孙子呢!?”
产婆被吓得瑟瑟发抖,结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公……公主难产,母子不保。”
皇上一听,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悲痛转而化为了忿怒:“来人!把这个产婆给朕拖下去斩了!”
两名侍卫不顾产婆撕心裂肺的哭喊把她拉了出去。
皇上冲进产房,顾不得一切大哭了起来,可羽渐却对这个昏庸暴戾的君王起不了一点同情。
“子轩,樊将军该到京都城外了,叫樊将军去准备吧。”羽渐淡淡地说子轩看着羽渐,无力地笑着:“你也小心……”
“嗯。”羽渐微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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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风透着这个季节不该有的寒意。
大殿上皇上的怒气溢于言表:“长公主仙逝,朕命驸马自尽陪葬。陈公公,赐毒酒!”
“嗻。”老奴端起毒酒。
冯立诤闻言立刻出列:“皇上,这活葬自古已因残暴而禁止,今长公主已死,皇上若念及她一片深情,可令驸马死后与之合葬,这活人陪葬是万万不可呀!”
林为瞻亦闻声出列:“是啊,长公主因难产而死,若这也是驸马的错,传出去岂不贻笑天下?”
一些大臣也开始附和,最后演变成死谏,丝毫不给皇上下的台阶。
但皇上非但没有作罢的意思,反倒勃然大怒:“反了!反了!把这些叛臣给真押下去!”
“慢着。”沉默在一旁的羽渐终于发话了。
“什么?你也要反了?御林军,现在就把驸马杀了!”
一小队御林军便把羽渐围了起来,正欲动手时,另一队军士便把那小队御林军降服了。
正当中人目瞪口呆之时,樊离大步走进,在子轩面前恭敬地作了揖:“樊离率二十万大军已赴京都城外,愿听二皇子调遣。”
众臣哗然。
皇上听后大笑:“尚在城外,御林军,把这些逆贼给朕拿下。四王弟,用你的军队稳定京都,带着这些叛贼的头脑去说降城外大军!”
蜀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子轩,向皇上作揖答道:“臣弟定不辱使命。”
子轩看着蜀王,紧紧地把拳头握了起来,由于太用力,指甲便嵌进了肉里,狭长的眸里锁了无尽的失望,用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唤了一声:“王叔……”
蜀王默默地叹了口气,子轩的失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正在此时,一玄衣男子提剑而入,给子轩作揖:“武林各派弟子皆已云集京都,悉听二皇子吩咐!”
虽在子轩意料之外,但看着羽渐平静的表情,子轩便也没再过多惊讶。
见时机已到,子轩之前安插的臣子齐齐跪下:“皇上昏聩,自当废之,二皇子贤能,臣等愿拥为新帝。”
皇上恼怒至极,站起便是大骂:“逆子!你竟敢篡位!你这逆子!你这逆子!”
子轩冷冷地笑着,一半嘲笑,一般自嘲。
见皇上除破口大骂外,亦无他法,只好纷纷倒戈,俯首称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也跪了下来,附和说道:“臣等愿拥新帝。”
子轩站了起来:“来人!把废帝押下去!”
看着废帝的背影,羽渐多少也猜到等着他的不是死就是软禁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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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用鹿皮衾反复拭擦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浧着寒光,子轩的双眸压抑得很深,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上扬的嘴角储着一脉杀气。
可能是太沉溺在自我的情感中,直至听到了渐进的脚步声,子轩始才抬起头来,却发现羽渐已经步入到中庭了。因为子轩有令,羽渐可以自由进出宫宇,无须禀告,这才让子轩此刻措手不及。连忙合上匕首,放进袖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坐在桌前,信手择了一盏茶,品得悠然,而这一切却都被羽渐看在眼里。
直到羽渐进了内庭,子轩这才放下手中的茶,飞也似地迎了上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朕了?”说着便扯起羽渐的衣服来了。
为了防止子轩“上下其手”,羽渐后退了一步,作了作揖:“陛下,请自重!”
子轩上前硬拉羽渐坐下,斟了好半杯茶:“有没有别人,小渐还是叫人家子轩嘛,这样才亲切。”还故意把“亲切”二字作了强调。
羽渐接过了子轩塞来的茶,无奈地应下了子轩的热情:“之后的事,子轩,你打算怎么办?”
子轩拎起茶,丹凤眼一翘,便有了几分轻佻的神色:“之前的谋划已经很详尽了,剩下的交给心腹去办就好。”
羽渐掀了掀茶香,很熟悉的味道,是雨泽茶庄的露水观音,这多少也轻拨了他的心弦,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他把这触动表现出来:“那也好。”
“对了,小渐。”子轩像是忽然来了兴趣:“你打算怎么处置禅宗那群老呆瓜?”
“请检点你的言辞。对于禅宗的玄慧前辈的品行,我个人还是极其敬重的。”对于子轩的俏皮话,羽渐多少觉得有些不舒服。
子轩哄孩子似的:“好好好,小渐说什么就什么”转而托起腮帮,听君吩咐样看着羽渐:“那小渐说怎么办?”
羽渐别过脸,不想理会子轩的神情:“让他们进山身修玄学,从此不得再干涉时间事务。”
“就这样啊?”子轩拉长了声调,咬了咬自己的食指,笑得清脆异常:“朕还以为小渐要把他们车裂,腰斩,要么就是炮烙,锥刑之类的呢。”
羽渐听后不满地看着他:“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歹毒的想法?”
羽渐的话像锥一样刺痛了子轩,他更重地咬下自己的食指,神色黯然,声音低沉:“朕让你失望了。”
羽渐没有料想到子轩的回应,犹豫半分:“子轩,你多虑了。”
子轩松开自己一直咬着的食指,大笑起来,一下子便蹭到了羽渐的身上,撩了撩羽渐额前的发:“小渐,你不用那么在意嘛,朕不过随便说说。对了,朕有些私事要去处理一下。小渐你先品着茶,朕一会就回来。”说完故意大步大步,故作轻松地迈了出去。
羽渐觉得子轩今天的言行着实奇怪,便跟了出去,但子轩早已不见踪迹。羽渐只好漫无目的地寻着,忽地听到了一声声的惨叫,便也闻声寻去,最后来到了张淑妃的寝宫。
门内,子轩正扯着张淑妃的头发,用方才所见的那把匕首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了下来。这,这是残忍的酷刑——凌迟,由于每一刀都没有伤到动脉,所以受刑的人不会很快失血死去,但会看见自己的身体被一分一分的被切割,在一点点无法承受的痛苦中死去。一条条沾血的鲜肉零碎地搭在地上,散发着的味道让羽渐强忍作呕。张淑妃在受尽非人的折磨后呻吟几声便死去了,但少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匕首,而是机械的重复着方才的动作。此刻他的眼中没有爱,没有温度,只有血腥的肆虐。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能使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做到这种地步?当子轩看到站在门外的羽渐时,才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子轩抱着羽渐,声音很受伤,像孩子一样弱弱地问:“小渐,你不会讨厌朕吧?”
“不会。”
“那就好。”子轩依偎在羽渐的怀里,“朕好累,让朕躺会。”子轩把头搭在羽渐的肩上,好像睡着了好像没有,但他闭上眼睛时,脸上便释放了和他年龄相符的稚弱。
半晌,子轩才抬起头:“你还记得朕给你让信平吃的药吗?”
羽渐轻轻地挪开,草草地应了声:“嗯。”
“当初,她[张淑妃]为了不让朕母妃把朕生下,每天威逼母妃吃那种药,但母妃为了把朕保下来,便没完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吃断肠草,每晚都要忍受断肠之痛……母妃就这么被她害死了,她却相安无事,朕现在只是令她尝一下切肤之痛而已…….”子轩说得很轻松,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羽渐知道,他终于释怀了。
“好了,朕告诉了你秘密,公平起见,你也应该告诉朕一个。”子轩总是会毫无征兆地转移话题:“小渐,朕都没有见你出过皇宫,你是怎么发动那么多武林人士来帮朕的?”
羽渐一脸平静:“我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
子轩很真诚地笑了笑“谢谢你,小渐。”
羽渐转过身:“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走了,我要洗个澡。”
子轩这才意识到羽渐白色绸衣上鲜明的血手印,便笑着追了上去:“朕和你一起洗。”他从身后环上了羽渐的腰,把羽渐紧紧地锁在了他的怀里,在羽渐耳边暖暖地呼了半口气,声音多了几分妖媚:“朕……可以……帮你洗……”
羽渐倒吸了一口气,用轻功从子轩的怀中滑出:“不用。”说完便走远了,留下了在背后讪笑的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