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过去,这三年,张良助刘邦降宛取蛲,又佐策入关,谏主安民,斗智鸿门,再献计明烧栈道颇得刘邦信赖与器重。
初时他曾劝说项梁立韩王成为韩王,完成了他的复辟韩国的大计。却不料在鸿门一宴后不久,韩王成被项羽杀害,不得已重新回到刘邦身边。
因为多病,不曾独立带兵作战,一直作为出谋划策的臣子,时时跟从汉王,成为他的画策之臣,受封“诚信侯”。
近几个月,汉军收容了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昌、魏王豹和殷王昂五个诸侯,得兵近五十六万,后又乘项羽集中力量攻打田荣之机,率兵伐楚,直捣楚都彭城。
也是在这些日子,刘邦被轻易得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恢复了往日的恶习,大肆收集财宝、美女,整日置办酒席宴会。张良曾多次劝说,奈何主公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张良无奈,亦无计可施。
就在这几日,得到线报,项羽已经集结了兵马,准备夺回彭城。他心知此次只怕在劫难逃,却又不忍放弃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刘邦,只能暗自计划了逃亡的路线,即使彭城失陷,依然有机会东山再起。
果不其然,项羽的三万精兵抄小道一日之内便围了彭城,刘邦的十万大军却因为无法调度而吃了败仗。
“主公,良先时已经策划了逃离路线,现在还请主公带着家眷和下属随良一起逃往下邑。”
刘邦闻言大喜:“能得先生,真乃我刘邦之幸!只是其他家眷不必带了,只需带上鲁元,萧何,樊哙,曹参等人就行。”
“这……”
不带其他的家眷,让张良有些为难。
“没有可是,人带多了,反而拖累。”
张良虽然无奈,但是刘邦说的也是实情,只能点头答应。不多时,便带着众人逃往下邑。
但是这事,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如此连家眷都能弃之不顾的人,只怕只能与之共苦,无法同甘。
路上遇到追兵堵截,只有他和樊哙会武,刘邦勉强能够动手,因而其他人都在马车上干坐着。
“主公小心……”
刘邦白了曹参一眼,没有理会。
曹参被他白了一眼,悻悻的回到马车内,“萧老哥,主公为什么冲我翻白眼?我担心主公有什么错?”
“若你能与张先生那般杀敌,就没错了。”
这回,曹参不说话了,透过鲁元公主掀起的车帘看外界的情况。
只见张良轻巧的挥舞着手中的凌虚剑,剑锋所及之处,必有楚兵倒地。继而想到他那些谋略和计策,的确,这样的人确实佩得主公的器重与赏识。也难怪主公对他,一直尊称一声“先生”。
鲁元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张良的身影,每看到楚兵接近张良,都紧张的捏紧了车帘,而看到楚兵倒在张良的剑下都会让她悄悄的松一口气。
张良的青衣上沾满了楚兵的鲜血,衬得他如同是地狱修罗。鲁元第一次看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先生,如此嗜血的一面。
平日里鲁元时常偷偷的观察他,蹙眉思考的样子,谈笑风生的样子,认真看书的样子……虽然知道张良在跟随自己的父亲之前便已经娶亲,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会让自己的视线随着张良而转动。
前几日张良从新郑回来,满脸喜色难掩,知道他夫人给他生了儿子,她在替他高兴之余,竟然会觉得难过,为什么他的夫人不是自己?
眼下还剩下数十人便可以安然离开了,可这时,张良的衣袖内却飞出一方白色丝帛,看样子应该是一封书信。
看到丝帛落地,张良忽然神色大变,不顾眼前的刀剑,伸手就去捡那张丝帛。
刘邦和樊哙发现异常,想要将他护住,却已经来不及了。楚兵手中的刀狠狠的砍在张良的背上,刀锋所至之处,一片血肉模糊,令他踉跄倒地。
好在刘邦和樊哙反应过来,解决了剩下的几人。
鲁元见到张良昏迷,不顾一切的冲下马车去扶他。刘邦和樊哙也忙去将他扶起,送到马车上。
此时张良已经昏迷,可是手上还是紧紧的握着那一方丝帛。鲁元盯着那一方丝帛,眼里有泪水汇聚。
察觉到女儿的反常,刘邦长叹一口气,说道:“元儿,先生已是有家室之人,你这样不值得。”
“父王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鲁元听出父亲话里的深意,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一封家书,真的值得你拼了性命去保护么?真的比你的性命还重要么?
鲁元含着泪,在心里问道。
因为一行人只有鲁元一个女儿家,刘邦重视张良,只能让鲁元照顾,这让鲁元心生激动。
众人一面飞速赶往下邑,一面让鲁元给张良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好在路上平安,没有再遇上追兵,因而很快便赶到了目的地。
张良醒来的时候,见到鲁元正在给他的伤口上药,忙开口道:“公主万金之躯,这些事情还是让下人去做吧,良,担待不起。”
鲁元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最后鼓起勇气问道:“先生如此重视那一封家书,可从未见先生提起过夫人……可以和我说说,您和夫人的事么?”
张良的思绪,似乎一瞬间飘飞了很远,喃喃道:“良与夫人是在下邳城……”
博浪沙锥击秦始皇误中副车之后,张良逃往下邳,途中遇到同样是在流亡中的一对母女。年迈的母亲早已逝世,张良看那姑娘孤苦无依,又受人欺凌,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便救下了她。
之后的故事顺理成章,姑娘悉心照料张良,最后二人结为连理。那名女子懂得张良的满腔抱负,因而从未要求过什么。却也因此得到张良的尊重与疼爱。
虽然聚少离多,但是夫人在张良的心里,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这封家书,不仅是有夫人的笔迹,更有当年在小圣贤庄,我的师兄和师……师妹的消息,所以不能丢……”
鲁元痴痴的看着俊逸如斯的张良,心中却是在叹息,为什么自己没有先一步认识张良?
“先生,我……”
对于鲁元的心思,张良也能猜测一二,故而在她开口以前便打断道:“多谢公主一路照拂,良感激不尽,只是此时并非安稳,可否能请主公前来,良还有事禀报。”
鲁元也是聪明人,知道这些年在军中,张良只当她是妹妹,再无其他。且他们夫妻虽然聚少离多,可是依然不难看出,他们的感情不容第三者插足,只得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