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一顶方形白帽的鲁大叔终于忍不住边搓着胳膊边问,“去年穿这身衣服都还算暖和,今年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哎……”浦巴捋着胡子沉吟了半刻,抬起就快淹没在胡须里的脸,扫视了周围都冻的不行的众人,“老头我也不清楚呀!老头也记得很清楚的,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云涌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也不想去弄明白到底是哪样……
她掏出包袱里的蓝色棉马甲套在了身上。
幸好她准备充足。
不管走到哪里,她都会带上从那个世界带来的包袱。
那是一个百宝箱,云涌一直这么认为,尽管还不知道包袱里大半东西的用处,她却依然相信。
“阿爹,我很冷……”
露露依然顶着个鸡毛辨走在学生队伍的最前端,紧挨着云涌,也挨着浦巴。
浦巴看着露露委屈的模样,想了想,终是把自己仅有的最外的米色白袍脱了下来给露露披上。
“再忍忍,走出这片树林,就可以见到阳光了。”
其实,在这个刹那,云涌在想着一件事。
他们都是植物化作的人,难道就没有生火发热的功力?
见他们没打算说些什么,云涌也就当很快会走出这片树林。也就没有插上什么话。
然而……
这片相对于浦巴熟悉的树林似乎也在一年间大了数百。
他们在暗无天日却能见微光的树林里走了三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漆黑的时候,却仍看不到传说中的尽头。
“怎么会这样?”
蒲巴矮矮的身子就快被厚厚的枯叶埋没,却依旧奋力带头的前进。
可这儿的温度……
“真的是太冷了……”
众人齐齐站定,试着扯出被枯叶埋至膝间的双腿。
“啊……没力气了……好冷……好饿……”
露露委屈的吆喝着,要是和佳子一样留在芋头山,怎么会遭这种罪?
云涌却不冷,反而由于一直行走运动的缘故,身体还微微出了些汗。
要问为什么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很明显的改变是从穿上从包袱里拿出的蓝色马甲开始的。
她的马甲很轻,细细的嗅,似乎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里面似乎是棉……但怎么会这么轻?
其实,只要暖和就好了。
云涌没打算想下去,双眸看着众人半跪在枯叶上的一干众人,“你们不是精灵吗?”
她双眸特意看了眼肩膀一下的身子陷入枯叶的浦巴,而后看了周围的树木。
浦巴似乎没理解云涌的意思,只是微笑点头再次愁眉苦脸起来。
其他人也各自沉侵在自己的思绪,似乎在想,是不是就要在这里明灭了呢?
见众人不动,云涌看了眼自己周围,拔出双腿,就把身前的枯枝落叶摞在一起。
而后打开包袱,拿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里面正躺着七小木棍。
“嚓——”
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突然亮起,众人警惕的齐齐看向云涌的方向。
直到云涌把身前的枯叶点燃,最后成了一堆火焰的时候,众人终于反应过了。
“嘿!你在干什么?”
浦巴离云涌最近,而后是露露。
而最为迅速抓住云涌放枯叶到火堆的手还是露露。
“你怎么能这样!”
这样……她哪样了?
露露最是排斥她的学生,云涌是清楚的。
但为他们燃木取暖,是做错了吗?
露露把云涌向后推了一把,自顾抬脚去踩那燃得正起劲的火焰。
“哼!你不是芋头山的人,怎么知道这些!”
她不是芋头山的人,难道就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好似该知道的都是知道的。
而且连芋头山的一花一木似乎都能记住它们的模样。
“我们是植物的化身,而这也落败的枯叶枯枝也是植物……”
哦!原来如此。云涌终是忘记了这一条,是了,人可以吃人肉吗?
不能。
如此,树更不能毁灭树。
道理是一样。
云涌不说话,听着只到她肩处的露露发怒式恶训,安静的站在一边。
露露在芋头山是出了名的利嘴,她说话的时候,谁也不敢去打搅。
如此,其他人都乖乖的站定,目光同情的看着云涌。
云涌觉得这个世界乱了,真的乱了,也似乎这个世界真的不能拿那个世界的逻辑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事情。
就眼前……
学生可以教训先生,而先生只能垂着眸,一句话也不说。
好吧,不是她不说,不想去说,只是似乎这件事本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足。
是的,她承认,是她云涌的错。
可是这片树林仍是要继续走下去。
众人把已成灰烬的枯叶渣子围着口中念叨一阵后,在浦巴的带领下继续向漆黑的树林走下去。
似乎是那堆被烧成灰烬的枯叶起了作用,众人刚刚被冻的僵硬的四肢又活跃了起来。
他们小声说着什么,不再看周围的漆黑。
云涌本来就视力过人,且来到这个世界后,视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好。
视线几扫,清楚的看见旁边的浦巴正闭着双眼,似乎能感应到脚下路延伸的方向。
就那么如睁开双眼一样自在的走着。
“大家闭上双眼,盲走,就不冷了。”有感应般,浦巴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云涌解释说,“我想他们是施了阵法,想要拦住我们。”
他们……云涌想了想,自然是拳头山的人。
大家一听浦巴这么一说,个个恍然大悟。
“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冷!原来是施了法!真是过分!”
“他们这是要违约吗!”
“哼!见了面,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愤怒,真的愤怒!
然而,似乎他们忘记了刚刚浦巴的提醒。
是的,阵法!
那么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施法者知晓。
只怕……
云涌刚想到这里,眼前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温暖的橘黄色光线……
那阴暗的层层树叶树枝已经不在……
而是一片夕阳就要西下的天空。
众人齐齐惊愣住,唏嘘着四下张望。
“这……这……怎么回事?”
“走出阵法了吗?”
“这么快,这么简单?‘众人齐齐摇头吗,看向了浦巴。
“还是问村长吧?”浦巴矮矮的身子戳在地面,低着头垂着眸,一抹担忧恰好被掩埋。
整理了情绪,他抬头看着拥向自己的众人,笑道,“该是走出来了。”他眯着双眸看着周遭的景区,指着眼前的清澈小溪道,“你们看,眼前这条碧绿小溪不就是我们上次见到过的吗?”
众人看去,随即齐齐点头。
“恩,是的,我记得。”
然后所有人都开心的跳了起来。
当然,除了安静站在一边的云涌。
欢呼一阵后,浦巴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行。
没有了寒冷,没有了黑暗,一切都变得明朗。
被露露训了一顿,云涌自觉的走在队伍的最尾。
这时的天空是橘红色……
脚下的路不再是树林里那般枯枝拦路,而是平整干净还带着微微水汽的青石板路。
踩在上面很舒服!
云涌很惬意,想尝试着闭眼去感受这份让人愉快的感觉。
漆黑中透着橘红,渐变成艳丽的血红在漆黑发亮的虚空绽放,最后越来越大,直到淹没了整个漆黑……
猛的一下,云涌睁开了眼。
没有让人愉快舒畅的感觉,有的只是诡异!
诡异……
前方的那行人仍有说有笑,云涌却再没心情去关注眼前的景有多么美。
芋头山和拳头山自古就为针尖与麦芒的关系。
排斥着……厌恶着……
植物是动物的食物,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律。
可千年前在芋头山落脚的植物们却在这个规律之外。
属于与被属于,臣服与被臣服成为了两个群体的主要矛盾,延续千年直到前几年蒲巴的出现才缓解了这一矛盾。
但也仅是缓解。
“文化交流”是一种途径,表面是促进两方更为和谐的相处,但若深究起来,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仅有签订的双方代表知晓!
或许,那传言中的契约并不是真的契约内容!
一路上,前面的人都说说笑笑,却没怎么提到有关拳头山的任何事物。
甚至连陌生植物也都装作没看见般,一一忽略,而后继续谈论着。
他们似乎有种默契,不谈论有关拳头山任何事物的默契。
这条青石路蜿蜒于脚下,于碧河有着同样的曲折角度。
他们只要顺着碧河走,直至碧河的第一个转角处。
那里有两条路,处在丛林之中。
神秘而带着阴森的恐怖……
“大家听好了!”浦巴转过矮矮的身子,望着众人大吼,“前方就要过古刹树海了,一定要记住,‘心如止水’!知道了吗?”
大家齐齐点头,再次起步上路。
云涌依然跟在队伍的最末,心中想着刚刚浦巴的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
情不想,恨不想,快乐不想,悲苦不想……
一切喜怒哀乐都要一一躲过,只要看着脚下的步伐,一步一步……
如此,心如止水!
轻松自由的气氛随着前方一大抹黑雾的靠近变得沉默而压抑。
似乎都明白即将面对据说恐怖的东西,他们谁也没说话。
云涌不知道那名叫古刹树海是怎样的景象,更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怎样让人惊恐的事物。
惊恐……
是了,在那个世界,她不是也遇到了惊恐……他们谁更惊恐些呢?
云涌抬眸瞥了眼已经近在咫尺被黑雾笼罩的古刹森林。
留海下被挡住额头的肉皮突然向上跳了两跳。
一个东西……应该是一个黑影突然横跨了黑雾上方!
她看得很清楚,是一抹比之黑雾更黑的黑影!
熟悉……却又陌生!
“是古刹阿廉!”
“古刹……阿……阿廉!”
“那个古刹阿廉?”
“是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古刹阿廉!”
不只是云涌看见了那一飘而过的黑影,的的确确的,他们都看到了那抹黑影。
他们的表情却不如云涌那般呆愣或是疑惑,只是口中不断念叨着,以至于,云涌无法理解他们的话,他们话中的惊悚,他们眼神中藏不住的恐惧!
然而,她还是挺清楚了那名字。
“古刹阿廉……”
阿廉……
脑中适时的闪过如风般飘逸不定的黑影。
是他吗?
“不要怕,“还是浦巴率先稳住了刚刚旋着的心,“继续前进!”
他大喝了一声下达了命令,刚刚还惊愣的众人才回过神来,跟着浦巴的脚步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