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在……这里有十多天了吧……”
“还……还……能出去吗……”
“我们一直都在这个鬼……鬼……地方打转……”
“一直……都……都没出去过……”
一群人正狼狈的聚在一起。
他们在发抖……
四周全是干枯的树枝枯叶……他们却没点火取暖的意向。
“大家……应该很冷……”
开口说话的是矮小长胡子的男人,虽然也坐在地上四肢聚在一起发抖,但神情与其他人相比,较镇定。
“当然冷……”
“哎哎……哎……我说你……你……这个村长怎么当的?拳……拳……头山早就布下这个阵等着我们了,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些依旧被困在森林里的人,自然是要赶去拳头山参加交流会的浦巴一行人。
刚刚支吾着似乎要责备浦巴的,自然是鲁大叔。
他头顶的一方白帽挂在头上已有些歪斜,单薄的衣服在此刻冰冷的环境里,显得微不足道。
他只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整理成秋装,而后只把头从其伸出。
样子怪异滑稽,却没有一个人因其乐呵呵的笑。
是了,他的问话很有理。
作为芋头山的村长,兼外交官,怎么不关心一直心存敌对的拳头山的动静呢?
以至于陷入他们的阵法,却在被困十几天后才知晓,那是阵法,他们待得地方一直是阵法。
鲁大叔的话。作为村长的浦巴自然是听到了。
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只是轻叹一声后问道:“若死与生,你们会选什么?”
“你……你……是说我们会……会……死在这里?”
“我们还……还……可以活?”
他的话刚落,两个不同思绪,不同性格的人齐齐开口,意思却是两个极端。
之前悲观的人一听,笑着问:“我们还可以活?”
于是就变成了乐观之人。
之前乐观的人一听,苦着脸问:“我们会死?”
于是就变成了悲观消极之人。
但浦不不想在计较他们是乐观与否,他继续道,“若生与信仰,你们会选什么?”
生……那就是活着……能够看着每日的晨曦……
信仰……他们的信仰,是以草木为圣……信而忠矣。
若没了信仰,生……似乎没有意义。
“信仰……我要信仰……“靠在浦巴身上的露露高举了手表明了态度。
她可是芋头山最好的榜样一切与信仰看齐。就如上次当面训斥她的先生般。
信仰高于一切……生命……只是生……一个空壳……有什么用……
这是她的想法。
“信仰高于一切,我们芋头山自古以来都是遵循这个道理。”
“那么……我们马上就要死了……就在一个时辰后……”
浦巴虚这双眸微微抬眸看着头顶只见树叶的天空,“既然选择了信仰……我们就静待吧……”
漫长的看了最后一眼四周的景物,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其他人开始小声的议论。
他们一诞生就以植物的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直到十岁跟着长老们来到拳头上,被拳头山术法最强的长老咬一口,才得以成人形。
而今已人的姿态看管了这个世界,学会了仰望,微笑,眨眼,呼吸,闭目,行走……
却想不到,此刻在这周围是树的地方,等待着自己落叶归根,亡命成植……
他们能甘心吗?
是了,露露一直相信自己只是植物,每时每刻都提醒着自己是植物,每分每秒都对着身边的植物进行仰望……
她自然是甘心的。
随着浦巴闭眼的沉静,她也随着闭眼沉静。不去管身边的议论纷纷。
两人的沉静,影响不了一开始小声议论最后渐变成大声议论的众人。
“喝!”
突然的,其中一个学生高喝了一声,打断了正热闹议论的众人。
“先生不是说,饿了就要吃放,冷了就要取暖。悲了就要痛苦吗?”
那学生一身黑蓝布衣,腰间一条黑色腰带,个子小,里面似乎穿的很多,身材显得特别臃肿。
此刻的他能流畅的说出这句话,大概就是他穿的多的缘故。
他搓了搓手,“我们先生说过,我们是唯一一批七岁就到拳头山的小孩,虽成了人形,却是不稳,若被那长老咬一口,身形就会稳很多。”
“她在船上嘱咐过我们,饿了就要吃饭,冷了就要取暖,悲了就要痛哭,感官与压抑要得以发泄,才能活的好呢!”
他振振有词,其他人却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待他自顾说完,就又开始讨论。
男童一见,自觉无趣,自顾又坐在地上,张开拳头,细数着。
“我现在该是吃饭,还是取暖,还是痛苦呢?”
试着摸摸自己的小肚皮,虽在这里困了十多天,但他带了吃食,没怎么感觉到饿……
接着,他又让自己静坐,试着感受身体的温度。
指甲裸露在空气中,丝丝冷意流动。很冷。
但若缩进袖筒内,里面的热气不断的飘过,那冷气就似被吹走了般。
瞬间,特别的温暖。
好似,他也不需取暖。他现在真的很暖呐……
而后,他闭上眼睛。去感受自己的心情。
漂浮……安静……最后却突然看到一个身影。
白色的底衫,蓝色的马甲,黑墨的长发,淡然的双眸……
是先生!
再接着,她似乎才想起,十多天的那个夜晚,他们都被卷入阵法,困住不能动弹,周身冻的发青发紫的时候,是先生找到了阵法之眼……
可当他们恢复过来的时候,先生竟然莫名消失了!
消失了!
好可怕!
砰砰砰……
心跳的好快……
压抑的悲伤……悲痛?
这些好像都不是。如此,他不应该用痛哭去发泄。
他细细想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词。
是担心,焦虑,焦虑了而后担心。
可先生似乎从未讲过遇到它们,该怎么去做。
应该不是痛哭吧他想。
自己的包袱就在一边,食物,衣服,哦对了,还有那日先生在船上给他的一个小玩意。
想到如此,他从包袱里掏出了那个盒子。
偷眼看了周围,见他们依旧讨论着没有意义的话。
自顾抱着盒子去了附近的丛林。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小心的打开盒子,里面却是安静的躺着一根小木棍。
一端裹着不知明的黑的粉末,一旁还摆着一条同样黑的布条。
将他们一一拿起,盒底意外的出现了两个字。
却是熟悉,先生曾教他写过无数遍。
“取暖”
将其在黑布用劲划出,见一点温暖之火,将其点燃干枯木草即可取暖。
一段文字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不经思索,他收拾好盒子,赶忙起身回到队伍。
找了一些落叶枯枝,嚓……的一声,火出来了。
准确的点燃被枯枝压着的黄叶,霎时,一丛火焰从其生出。
“啊……”
“火……是火……”
“暖……暖了,暖了……火……”
这一景象似乎是众人第一次见般,惊讶的语无伦次。
但发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围了过来。
“是火呢!传说中的火呢!”
年纪最大的鲁大叔收起了哀怨的脸笑嘻嘻的自顾说道,“真的是火!哇,是火啊!”
不知是在感叹什么,还是在懊恼什么,他愣了愣还是随着众人围着火焰坐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不知道自己也是植物吗?不让他们落叶归根,还残忍的将他们烧成灰,你们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你们知道吗?”
知道,他们当然知道,但此刻他们只想到了暖,信仰早已被抛了脑后。
“信仰……活着才能继续信仰,死了守着信仰有什么意义。”
露露霹雳巴拉的一阵,一旁捣鼓着木柴的男童翻了翻白眼,自言自语着,“顽固不化……”
火焰燃的很高,露露说完就试着想要逃离有火焰的地方,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坚定的伫立,甚至还有再靠近一点儿的趋势。
细细微微的话一个字没落下都传进了她的耳朵,侧眸一看,霎时惊呼:“你不是不来的嘛!”
男童一听,抬眸与露露相对,没有躲闪,也没窘迫,“想来就来了……”
谁曾想到,明明说好不来拳头山的石头,竟然偷偷的跟来了。
于是,她也就偷偷跟了过来。
可就在上次先生消失后,他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真够怪的!
两人依旧对视,身旁的火焰温暖明亮,舒服的让他们忘了一开始的信仰与死亡。
一阵劲风掠过,停歇在树顶的灰白羽毛,霎时飘了起来。
速度由快变慢,渐渐消失在空中,一点黑或是一点儿白都没有,只是凭空的消失,就如云涌消失在浦巴的队伍中,不曾让任何人觉察的那般。
不留一点儿痕迹。
长剑紧握,矗立于飞沙走石……
黑色的衣袍被吹的沙沙作响,一时间,连苍穹都关注着这边。
“叔叔……”
只是,在这紧张的刹那,一个小脑袋从男子的身后伸了出来,“叔叔,你们可以换过地方打吗?”
这里离那峭壁就两三丈,他们落下去还好,如果她被误伤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呛——男子瞥了眼与之相对相当猥琐的男人,收了长剑。转身在男孩面前蹲下,“阿聪,怎么了?”
戊聪双眸在四周一扫,突然看见天空中一抹渐大的灰白,跳着指着,“那是什么,看,快看……”
夫崖望了过去,接着一旁猥琐的戊启也望了过去。
霎时,似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思绪被一个场景所占满。
夏日的傍晚,两个小孩躺在村中的蹈场上,口中衔着短短的麦秆。
“启启,你说我们是亲兄弟吗?”
那时的风带着一股麦香,让两个小孩都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打量着头顶镶满星星的夜空。
“嗯……喔想应该是的,但是,自我记忆起,似乎就只有我一个人……可我们长得一摸一样,听薛大伯说,长的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应该就是亲人,或亲兄弟,或亲姐妹,或亲兄妹……”
“哦……这样呀……”
小夫崖感叹着,突然看着小戊启,“我们长的一摸一样,长成男人的话,会不会分不清呀?”
这个问题……
分清……这个问题让两个小孩同时陷入了思绪,直到身下的草垛侵满了露水,小夫崖兴奋的推了推一边的小戊启,“我可以留着胡子,这样别人就能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