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祝占满了她大半个记忆,云涌似乎只是一场梦。
廉君,帝绁,云涌,涌思……
要说再见了吗?
“要说再见了……”
她躺在满是茉莉的花海中,幽幽的男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抬眸看去。
一身黑衣,熟悉的冷气。
是廉君。
“是时候说再见了。”
廉君说,“就知道你不会贪恋这里,即使把你设定在与你原来世界很远的世界,依然留不住你。”
她不懂,不懂廉君眼中的悲伤,也不懂那一闪而过的惆怅。
她没有回话,她身体踏实的与带着温度的地面接触着,鼻尖清楚的环绕着熟悉的茉莉清香。
一切都那么真实,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这样貌似安适的躺着。
表情淡然的看着一边侧立而望的鬼人廉君。
那时的茫然,在自己的身影变得飘渺,听完天佛叙述完毕,匍匐在地的刹那。她似乎明白。
那只不过是场幻境,虚的人物,幻的剧情,一切都只是寻找她的主题,她的主魄。
而如今,没有了廉君,没有了云涌,没有了帝绁,没有了涌思,没有了云神……
就算她脑袋在睁开眼看到一片白色记忆清晰涌现的瞬间,她仍只能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荒野,没有目的,没有情绪,似一切都没没有关系,没有牵绊的记忆牵拉着。
她是白祝,这是个事实。
当她在以荒野主题的公园长椅上坐下时,那里有张报纸。
美丽的脸被风吹的遮住了大半张脸。从那露出的弯月白牙,可以知道笑的很灿烂,照片下面却写着白祝。
败家公主终成植物人,白家上下通庆祝。
是标题。
是了,白家是豪门,而有了白祝的存在,终成了大康。
原本的豪宅没了,只有两套商品房。
原本的佣人没了,只有不离不弃三十载的齐嫂。
原本的IT公司没了,只有一家小超市。
而原因,只因为白祝的存在。
报纸已有些泛黄褶皱,想来在这里经历了风雨岁月。
她松了报纸,在长椅上躺下。
远处的闹市喧嚣,这里的夜空,却如若另一个世界。
安静,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夜半三更,远处的喧嚣小了些,头顶的星子似乎也值完了班,也渐渐消失完毕。
她安静的思绪也跟着节奏,从安静到无波,最后归于空白。
露水从午夜开始渐渐浮生,身下的长椅有些微凉。
她不安的碾转反侧,却仍是记不起自己是有家的人。
直到远处的天际渐亮,公园的人多了起来,喧嚣也重回了她的双耳。
尽管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被人指点着围观,却依旧安适的闭着双眼。似乎要等一个人,又或是等一个人来将她领走。如同宠物等待着主人。
“请让一让,麻烦了。”
果然不久,熟悉的男音就从人群由远及近。霎时,刚刚还指指点点的人群齐齐发出一阵唏嘘。
“是白老板呢!”
“白少爷!”
“是白公子,哇……好帅……简直酷毙了!”
她当然知道他们口中的白性男人是谁,是的,等的就是他。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一声叹息后,熟悉的体味绕入她的鼻息,接着一双有力的双手从她腰间穿过,她被来人抱进了宽厚的胸膛。
“徐医师怎么说?”
“白小姐很好。”
“怎么个很好?”
男人声音有些不耐,“很好,怎么还没醒来!”
怒气已经蔓延至鼻息,吐在她的脸颊痒痒的。她却仍是闭着眼睛。
“这个……“那人回答不上,低语的卡在那里。
他们应该是坐着她看上很久的那辆加长林肯车回到原本已被拍卖的豪宅。
熟悉的甜甜的味道曾是她最喜爱的,不用睁开眼睛,她也知道,到了她生活十八年的卡哇伊房间。
那里摆满了或大或小的毛绒玩具,或红或黄……
公主的房间。
是的,那门上一定镌刻这公主的房间。
在放在腰间的手还未触及那记忆中应是粉红的小圆门时,她终于睁开了眼。
男人的手也在刹那间停住。
那门依旧是记忆中的粉红,上面挂着她最爱的熊熊维尼。一身红,笑的憨厚灿烂。
于是,她也就笑了。
“醒了?”
暖暖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抬眸间她却眯起了眼。
男人一如既往的俊朗,只是唇上的胡须似有些杂乱,额间隐现的细纹添了几分苍老,可记忆中的他却只有二十五岁呀。
见她没答,男人也不介意。
推开了房门,小心的将她放在席梦思公主小床上。
“想吃些什么?”
是了,每次醒来,男人总会坐在她的床边,这样问。
她缓缓的眨了眨眼,却没答。视线飘向了头顶的墙面。
不想说话,没有话题,也没心情。
男人也不急,依旧微笑着,“我让齐嫂来。”
齐嫂,如同她的妈妈。
无论怎样,总会是有些回应。
她侧眸,看着男人的背影,发起了呆。
白予邢,予邢。
“来,祝祝,过来叫哥哥。“那年她八岁,他却是十八岁。
他拘谨的站在那里,双手握在身前明显的不知所措。
她站在自己的粉红小门前,怀中抱着维尼,俯视的看着一楼的他,细长的眸子平静却隐藏着波澜。
“来,快下来,这是你哥哥哟!“白爸爸仍旧笑着朝她挥挥手,最终,她还是下了楼。
他的无措,她看在眼里,一旁的白爸爸将站着的两人拉进了些沙发。自己坐在了中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
“哈哈哈……感情这么好,第一次间,就如此这般!“白爸爸调侃着,她敛下了眸子,她明白,白爸爸要让她叫哥哥。
“你好,我是白祝,以后的哥哥。“她看着他,眼眸平静无波,最后念叨哥哥时,眼眸突然一眨。
一侧专注倾听的他猛的一惊,连忙点头,“嗯,我是予邢。“自此,豪门白家终于有了后继男丁,却是收养的。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终是回来了。“思绪被打断,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门被推开,系着围裙,挽着长发的齐嫂出现在视线。
她对其一笑,“恩,回来了。“齐嫂急急的走近,连忙将她挖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拍着胸口感叹道,“哎哟,真是急死我了,小姐昏迷了足足一月,不进米粮,怎么能熬得过哟!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一定是白老爷照顾着呢。“她浅笑,却是没答。
齐嫂感觉异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我这老家伙,又说错了话,小姐莫伤心,莫伤心,白老爷在那里一定过的很好。“她微微点头,视线在房间扫了一圈,而后又回到齐嫂,“我想洗澡。“哎!”齐嫂连忙应着。
冒腾的水汽顺着蓬头喷下的热水四散开来,不久,宽大的浴室变得烟雾蒸腾。
她扬起脸,闭着双眼,让热水直直打在自己的脸上。
手一遍又一遍抹着脸上的水。从头顶,到脚板,第一次感觉暖。
头发依旧是齐间,脸还是那张脸。
眼依旧细长,半睁着,却是霸气与慵懒并存。
拿过一边的浴袍穿上,她抹下脸上最后一颗水珠,笑了。
这是第二日呢,只是个开始。
“怎么又回来了?”
黑影站在满是茉莉的花海,暗处的双眸看不清是低敛还是平视。
双手一如既往的抱于胸前,“你……舍不得?”
她站在距廉君五米处,平视微微仰望着黑影,“不是假的人物,虚的剧情吗?”
是的,她也在疑惑,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却总在梦中看到这些。
灿烂的茉莉花,熟悉的黑影,高矿的天空。
似乎这个世界只有那几个人,不热闹,不喧哗,只是安静。
但若是幻的虚的,每每在梦中看到他们,是留念吗?
不,绝对不是,这里无趣极了。
她总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在原来的世界,她至少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该对谁微笑,该怎么举止。
可细细一想,这个世界又似乎更让她感兴趣,尽管她只是配角。
她想,她该是中魔了。
爱做梦,爱睡觉。
而睡觉,只为了做梦,只为见到他们,而后希翼着自己加入他们。
“我知道我来了很多次。”她说着向廉君靠近了些,“我似乎迷恋了这里,却又不知所措,我分析了原因,该是自己不了解这个世界,于是,我就来了。”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条理清晰了,逻辑顺了,自信也出来了。
她这个明显的改变,廉君是察觉到了。
似乎这样的她,越来越像印象中的思儿。
不,廉君赶忙在心中摇头,眼前的人不就是苏醒过后的思儿吗?
是了,她本就是思儿。
这时,云涌已经来到了廉君的身前,极力克制住愈来愈寒的气息,仰望着高出她很多的男子。
“你说,我是思儿,那么,我是怎样一个人?”
廉君想不到云涌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其实早在之前他对她的情已经明了,可如今若让他来形容思儿,还真的不好说。
思儿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
她不算漂亮,却有一双细长的眸子,那眸子让他至今难忘。
半睁的眸子,微微露出一个似长方形的黑瞳,睫毛浓密却微浅的形成一条流畅的黑线,似画过妆后的眼线。
眼神平静无波,似淡然,似深远,却足以让他想要探个究竟。
肩若刀削,本应是柔弱的女子却搭上她慵懒的眸子,整个人就变得英姿飒爽,有时候挥剑旋转跳跃的瞬间,比他们男人还要养眼。
是的,他用了养眼两个字。
在他的记忆中,养眼只限于容貌绝美的女子,而他却从没说过,但思儿却是个意外,她是很养眼。
“她很养眼。”
他想了想,找到了关键字,眼神虚无,似还在回忆着思儿。
“她很养眼,是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最养眼的女子。”
云涌静静的听着,尽管想象不出涌思到底是有多养眼,却仍想把涌思的事情往自己的脑袋里面装。
她多希望啊,多希望见到曾经的涌思。
“她和你一样,话语简单,却在关键时刻说着要害。她机智,聪明,勇敢,在那个年代让多少俊杰灼花了眼……”
云涌想象不出那样的女子受到世人的追捧会有怎样的反应,若是她,一定会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