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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八、他死了
书名：那年青春 作者：怯流年时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7 字数：3020
我一听班主任的意思是放我一马，高兴地冲小宝比了个大拇指跑回了位置。
还没等我屁股沾上板凳秋唯便着急地朝我机关枪扫射般地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程瞳怎么样，醒来了没有？怎么回来那么晚？”
不过对于她接二连三的问题我却一个都没回答，只是深吸口气表情凝重地看向她:“他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秋唯身子明显一怔，但很快恢复过来，僵硬地转头，问我:“世界上有那么多他，你指的是哪一个他。”
“你知道的。是关杰，他去了汶川地震的现场救援。”
“是吗？要成为大英雄了。”秋唯转头看向了我:“那么你告诉我这些干嘛呢？”
我不屑地笑了笑趴下身去不再说话，接下来到放学的一段时间里老师读了一篇高考作文并由此引发到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并告诉了我们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我们这帮孬货要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参加高考步入决定命运的一战。
在这场战役中，我们若是胜利了那就是咸鱼翻身，从人人鄙视，大家印象中吊儿郎当的中专生、技校生一下子跃进大学的校门成为屌丝逆袭的神话。然而，若是我们输了，那我们永远被盖上了中专生的桂冠，并且在外出找工作时还会被人嫌弃没有实习经验。
日后是天是地，完全看5月份这一战了！
当然此时此刻的我们并没有更不愿面对的是老师越讲越激动的情绪，顺便再激动地给我们理了一黑板的高考重点出来让我们在一星期内麻溜地背下来。
我虽然生性懒惰，但也知道高考并不是闹着玩的便在睡得迷糊时硬生生爬了起来，直到下课才敢停笔收拾书包。
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书包中被调了静音，一直动荡不安的手机。在半小时之内将近打了20个电话，就连现在我把手机拿在了手上那个号码依然在不停闪烁。
秋唯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煞变。
是关杰。
明明不该正在救援一线忙碌吗？怎么会那么有时间给我在这不停打电话？我的心里有丝不安，颤颤巍巍按了接听键，那头迫不及待地便传来声音:“你总算是接电话了。”
再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里更加突兀起跳，这个声音不是关杰的。
“你是谁？”我咬着牙，声音颤抖。
“我是关杰部队的队长，你是司牧歌吗？关杰的女朋友吗？我们在他的手机中只看到这一个号码所以冒昧地打过来了。”
“我并不认识什么关杰的大队长，你们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准备挂掉电话，一旁的秋唯却拦住我的手轻轻道:“别挂，听听他说什么。”
可是，秋唯你不是已经和我一样，早在心里猜出了答案。
“司牧歌小姐，听到接下来的话请您冷静。”见我没有挂了电话，他才开始一字一句地道。
他说，关杰死了。
他说，关杰一去了灾区就像疯了一样，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开始拼了命的救人，每当别人劝他时他总是会笑着说“没事，反正我年轻不怕累。”
他说，关杰在两个小时前帮一个受伤的战友开车运送吃的食物时一不小心在打滑泥泞的路面开向了河水中央。等到被人发现时除了地上打磨的痕迹，再也在河水中找不到一丝他曾经过的痕迹。
他说，到现在为止关杰的遗体都没有找到，部队准备把他的衣物带回来给立个衣冠冢。
我愣了许久才缓缓反应过来:“为什么没有找到就判定是死亡呢？说不定他游到了岸上，说不定他被人救了，说不定他还正在水中游着！”
“不，司小姐。那条河水流湍急，又通往长江，除非关杰是个鱼不然一定不会活下来。”
“滚你妈的，你现在知道关杰不是条鱼了！那么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派他去运送东西，为什么要派他去？你们怎么不去，不去死啊！”我几乎是怒着吼出了这句话。
“司小姐，我们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说啊，哪个人的命不是命呢？况且是他自愿要去的谁能拦得住呢？”
“可是他才十七岁啊，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啊……”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电话便被泪眼婆娑的秋唯拿去，她平静了许久才镇定地道:“你好，我是死者的家属。”
“你是关杰的家属？”
“是，我是关杰的女朋友。”
……
接下来的几分钟，在我的耳里就像是过了几个小时。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秋唯，她就像是职场人拥有计算机般大脑的女白领一般跟对方商量着关杰的后事。
“一天之后停止打捞是吗？好的。”
“6月上旬把关杰的衣物都送回来。”
“会给关杰送到烈士陵园吗？好的。”
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么镇定，思路清晰口齿敏捷地应对一波又一波的打击，有时候我在想秋唯到底是把电话另一头所诉说的死者当成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还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可是我却不行，站在她旁边的我早已泣不成声，对着墙面开始止不住地抽泣。身边还没走完的热心同学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司牧歌，你没事吧！”
“小宝，我没事，你让我安静一下。”我看着穿着蓝色套头衫卫衣的小宝，忍不住强咧了笑容推开他。小宝欲言又止见状也没有多问，悻悻然离去。
我突然想到了关杰。我想到第一次见到关杰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耐克运动装，后面斜挎着浅蓝色漆皮书包，在我脚前投下了浓重的一团阴影，垂头看着正坐在地上玩手机的我，发丝在风中飘荡，他说:“我叫关杰，我是篮球队的队长，我热爱打篮球，热爱一切可以挥洒汗水的运动。好了，我介绍完了，那么你叫什么呢？”
我听他那么仔细地自我介绍，就想着礼貌一些也详细地说，我叫司牧歌，司马光的司，牧童唱歌的牧歌。
他却没听我那么用心地介绍只是回了一句，司母猪？你叫司母猪！你爸妈是不是特别讨厌你所以给你起了这个名字啊。哈哈哈。
关杰不可置否的拼命嘲笑起来，气的我怒火中烧。
可是现在，关杰，我多想你再像当初那样跑过来对我彻头彻尾地嘲笑。
当我现在疯狂怀念起那个叫关杰的男生对我的刻薄时，他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许久，秋唯挂了电话，眼神茫然且空洞地看向了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蜷缩在角落里沉默。
“秋唯，你还好吗？”我蹲在他旁边轻轻问道。
“好。很好。”她微笑起来，看向我:“你知道吗？从此以后关杰就是英雄了，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理想，只是他看不到。”
“秋唯，别这样！”我抱起了秋唯，用手拉下她扬起的笑容:“秋唯，这样的你真让人心疼。”
“我在笑，我很高兴啊，可是这样的我为什么会让你心疼呢？”秋唯吃吃笑了起来，突然爬在了我的肩上开始呜咽，瞬间肩头薄薄的衬衫被浸湿，凉进了我的心痛。
我和秋唯干坐在走廊里，四周开始渐渐昏暗起来，浓重的夜空中唯有遥远的启明星在空中闪烁。“你是关杰化成的星星吗？”
我想，我是真的疯了，竟然会对一颗星星讲话。
“他是。因为他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所以他将会是最耀眼的那一颗星星。”
直到学校赶着回家的校工开始骂骂咧咧地把我和秋唯扫地出门，我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着小步子回家。
应该说，我是在跟着秋唯回家。被太多偶像剧荼毒的我，害怕秋唯一经受不住打击便在一个人走在了幽静的江边，然后再一个不小心爱上了那片平静的湖水，跳了下去做龙王的女儿。
可是跟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秋唯好像并没有这个想法，反倒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望向我：“司牧歌，时间不晚了，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放心！我一定不会伤心地去自杀的。”
“就算不自杀也不行，我得陪你到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我说道，看着周围矮而破旧的民房不住地发抖，这不就是传说中拍鬼片最好的地方吗？
“可是，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她说着推开了一扇红漆的木门，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门在打开时发出一声极其漫长的“吱呀”声。“你两天都没有回家了，小心回家挨一顿打。”
她说着点开了昏暗的白炽灯，看向我：“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不用了。”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拒绝她，可是看着里头一点点剥落的墙皮我不禁咽了口口水退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我爸妈非弄死我。”
“恩。你回去吧！”秋唯看向我似笑非笑，见我久不说话便自顾自地在门口的铁井中打水洗脸。
我见气氛尴尬，便飞一般地朝家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