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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回来，给我个孩子
书名：听说时光回来过 作者：苏鹿 更新时间：2016-12-13 22:31 字数：3890
2011年我们大学毕业，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的黑影弥漫了我的视线，我找不到林梓维的身影。
陈渔和童静茹送来很大很大的一束花，玫瑰百合满天星拥挤在一起，看着很别扭，我抱着花束在学校门口等林梓维，他没有来。六月的天，汗水把我的妆容弄花，我狼狈地站在校门口，像一尊雕像，心里又迷惘又失望。
他不再回来了么？我不知道。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朱诺的咖啡店，她已经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沙滩椅上看杂志，她的鼻子依旧很大，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我记得你。”朱诺笑着对我说。
我向她点头，点了一客咖啡，漫无目的地等待。我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我以为林梓维会来这里，我甚至猜想朱诺的孩子会不会是林梓维的。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林梓维并没有出现，朱诺被另一个男人接走。
那个男人吻了朱诺性感的嘴唇，我看到男人的嘴碰到了朱诺的大鼻子。
“林梓维呢？”我到电台找到监制。
“他休假了。”他笑着告诉我，用他毫无感情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声音有点生硬，我不喜欢这个男人。
“说不准。”他的黑眼圈越发厉害，像挂着两颗黑葡萄。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清楚。”
“嗯。他回来了告诉他我来找过他。”我留下我的电话给他。
“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他哈哈大笑。
我很厌恶他，快速离开了电台。
我找不到马尚尚，也找不到林梓维，我的生活陷入了无尽的孤独中。陈渔从香港飞回来，她不打算留在香港发展。
我在一间报社找到了工作，那时我依旧住着林梓维的房子，他早已经把它买下，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个叫林梓维的人，马尚尚从未离开过。可是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回到现实，不得不去重新面对。
工作量很大，我必须每天把大量时间花在工作上，无暇顾及其他。我已经不去找马尚尚了，我发现很徒劳。一个人倘若真的想离开，他必是又让你找不到的把握，就像林梓维，我一直相信他还生活在这个城市，但他不想出现。
陈渔在一间外资企业当文秘，只是她母亲依旧马不停蹄地为她物色人选，我陪她去了好几次。我见过陈渔的母亲，一个年色渐衰但刚愎、势利的女人，陈渔很听她的话。陈渔很可怜，起码我自己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一个人从小到大没有爱，长大了也没有权利选择爱的孩子会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陈渔很不好受，她讨厌她的母亲，但她不想违抗她。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陈渔说。
八月的时候，这里下了一场大暴雨，城市的排水设施糟糕得很，我和陈渔那时正在郊外往城里赶，车被困在水里，我们又怕又着急，把车门紧紧关闭，不敢看外面慢慢上涨的水。迟晓楠在这时拨响陈渔的电话，陈渔也没顾得上是谁就大声说：“快来救我们，快点！我们被困在中环了。”
迟晓楠是陈渔新相亲的一个医生，三十四岁，离过婚。人长得还不错，说话也彬彬有礼，但陈渔还是不喜欢他，大概也是她疲倦了的缘故，只见过两次面就吹了。只是迟晓楠似乎对陈渔有意思，三天两头会让人送花到陈渔工作的地方，这让她很烦恼。
我也不知道迟晓楠是怎么找到来的，他还穿着西装皮鞋，穿过漫道胸的水来到车的旁边，那时我和陈渔把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稍高的地方，眼巴巴地等着救援。在我们最脆弱最需要英雄出现的时候，迟晓楠在水里向我们慢慢靠近的身影显得高大起来。陈渔那个时候已经吓傻了，水已经漫到我们的脖子，陈渔不小心呛了几口。迟晓楠把陈渔先背到安全的地方，再来背我。后来我发现，迟晓楠的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陈渔伏在他的肩上哭了起来。
一个女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假若遇到路见不平的男人，那么他就是她的圣斗士。
陈渔和迟晓楠恋爱了，虽然相差十岁。
陈渔的脸上有了不易见的笑容，像当初我们在电影院看电影花光了所有钱却发现书本里还夹着一张够我们几个一人买一杯可乐的钱时的欣喜。
2011年的冬天，母亲让我搬回家住，但我没同意，我相信林梓维还会回来的。我养了一条狗，叫ViVi，我怀念马尚尚，想起两年前她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孤单的时候脚边躺只狗都是好的，它的呼吸摩挲着你的脚踝，心脏跳动在你的脚背上，那一刻你会觉得自己很重要，很被需要。她扭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唠叨：“苏夏，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啊。不然我给你找个男朋友吧，或者送你一条狗。”我想，假如马尚尚会回来的话，她一定很喜欢这条狗。
ViVi很乖，不会乱吵也不会胡乱发脾气，每天我一下班回家她就围着我摇尾巴，用舌头舔我的脚趾。我给自己做点简单的晚餐，把定量的狗粮放在他的碗，我们一起吃晚餐，有时ViVi吃着吃着会抬头看我，眼里流露出欣喜，在这种时候，我真的体会到了马尚尚说的，觉得自己很被需要的感觉。
圣诞节的时候，我打开已有一年不听的电台，自林梓维消失后我不再有听电台的感觉。
“听首歌，说句话，我是主持人梓维。相信这个时候守候在电台前的听众很少吧，今天是圣诞，祝大家圣诞快乐！我很想念一个人，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像我想她一样想我。圣诞快乐，苏夏！”背景音乐播着那首我最喜欢的《youbelongtome》，“Justrememberdarlingallthewhile，youbelongtome……”
林梓维过麦的声音像电流一样流过我的身体，使我颤抖，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浸湿了我的枕头。我拨响那个停机已久的电话，居然在一年多后的今天拨通了。
“苏夏。”林梓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伤感。
“你还好么？”我装作风轻云淡。
“嗯。你呢？”
“也好。”
“圣诞快乐！”林梓维说。
“圣诞快乐！”我回复。
“我很想你。”林梓维说。
泪水已经打湿我的眼眸，“你回来好不好。”我说，“我很想你。”
林梓维敲门，我打开门把他抱住，用尽全身力气。他瘦了，我能感觉得出他身上骨头的触感。
“不走了好不好。”我哭着说。
林梓维吻干我眼角的泪水，疼爱地点头。
那一夜，我们在门口相互抱着，很久很久都不愿意放开，害怕一放手就看不到彼此。
在离开的那一年，林梓维去了越南，住在西贡的平民区里，白天在外到处走，晚上睡觉。“洗的发白的淡蓝色被单，像被云染过的天空，窗是竹子做的百叶窗，阳台种有大朵大朵鲜黄的花”林梓维告诉我，“很喜欢那个地方，世俗的生活，但有规律的宁静与喧嚣。苏夏，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到那里定居。”
林梓维离开的日子，我只是一颗被挖空内脏的海参，寂寞地生存着，他回来了，我得到了重生。
“我们要个孩子吧。”我贴着他的耳朵说。
“会有的，但不是现在。”林梓维温柔地点头。
他回到了电台，监制依旧重用他，但他再忙都会抽时间回来吃饭。ViVi很不喜欢他，大概他知道我会把对他的爱分一半给林梓维。林梓维摸他的时候，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所以林梓维不再碰他。
童静茹的婚礼，她邀请了我和林梓维。陈渔和迟晓楠也出席了，她穿着白色的晚礼服，挽着迟晓楠的手，一脸幸福的模样。黎珊妮也来了，她没有留在意大利，半年前到了她爸爸的公司工作。她举着一杯红酒走到我们面前说：“苏夏，很久不见。”她看了一眼林梓维，说：“我听过你的节目。”然后她从精致的小皮夹里递上自己的名片，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杯沿上留下淡淡的唇印，再见也没说一声就转身走开了。
陈渔说：“黎珊妮还是原来那个黎珊妮。”
迟晓楠问：“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用不着每个人都要跟你说吧。”她的态度有点傲慢，挽着的手放下了。我想说陈渔的态度不好，但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迟晓楠在一旁小声地赔不是，我看到陈渔变色的脸。
切蛋糕的时候，我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影很像马尚尚，她被夹在人群的中间，空洞的眼神一直看着童静茹。
“那个是不是马尚尚？”我问陈渔。陈渔看清楚后说：“啊，她回来了！”我们举起手大喊马尚尚，她似乎也看到我们了，但却转身快步离开，我和陈渔追上去。
“马尚尚你站住！”我跑上去说。
马尚尚停了下来，但没转过脸，我知道她在哭，她的肩膀在抽搐。
“马尚尚这两年内你去哪里了？”陈渔也跑上来。
马尚尚转过脸，我给了她一个宽容而温暖的怀抱。
马尚尚晒黑了，没有化妆的脸看起来很憔悴，我抱着她，陈渔抱着我们，我们三个在吵闹的人群后静默而温馨。
童静茹看到马尚尚显得异常兴奋，她向新郎介绍马尚尚，马尚尚接过他们的敬酒。黎珊妮走过来，带着她的傲慢说：“哟，你怎么变这样了。三年前不是很风光么，今天在上演哪一出戏呀。”
马尚尚低着头没说话，我知道倘若今天马尚尚身边站着的是窦唯，她肯定会给黎珊妮一掌。但窦唯只是一个代表纸醉金迷的符号，我想哪怕是赵世华站在身边，马尚尚都会好受一点。
“怎么，不说话？”黎珊妮轻蔑一笑。
一向不喜欢惹事生非也习惯充当打抱不平角色的陈渔走上来给了黎珊妮一掌：“就凭我们几个一起经历的那几年，这一掌便宜你了。黎珊妮，你落井下石说出这些话你还是人么！”黎珊妮把手上的红酒泼到陈渔脸上后气愤地走了，陈渔想继续教训她却被迟晓楠拉住。她用力推开迟晓楠说：“你滚！滚！”陈渔跌坐在地上哭。
“你发什么神经！”迟晓楠生气了。
“哼！你知道我发什么神经~”陈渔冷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陈渔发那么大脾气，我把她扶起拉到洗手间清洗衣服上的污迹，马尚尚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动不动，我让童静茹先把她带到休息室。
“陈渔，你今天有点激动了。”我一边帮她擦衣服一边说。
“他是性无能。”陈渔忽而说出这么一句话。
“谁？”我有点错愕。
“还有谁。”陈渔惨淡地看着我，一脸苦笑，“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苏夏。”我不知道怎么安抚她，“他对你很好。”我只能说。
“而且，他很有钱。”陈渔补充道，依旧的苦相，“恰合我母亲心意。”陈渔说完掩面而哭，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马尚尚不愿意搬来我和林梓维住的地方，她坚持在外面住，我不好再说什么，林梓维大概也不希望马尚尚再回来。
我不知道马尚尚离开赵世华后去了哪里，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经历了很多，她在这里找到了化妆品销售的工作，心情也慢慢好起来。
但我知道，有的创伤，是永远也不会好起来的。即使结了痂，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