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我们相处得久了,也沾染了些人的脾性,比如说,它愿意待谁好就待谁好,谁也别想从时间的嘴里套出半点话语。
又比如说,时间现在青睐上了马尚尚。
几天前,马尚尚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对面屋,也就是赵小楼的单人间里,只是马尚尚并没有把原先的房子退掉,她说先把它留着,当做工作室或者仓库也是不错的。最坏的打算,到时和赵小楼分手了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我说,马尚尚,你才恋爱就想到这种事情,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么?
马尚尚用异常冷静超脱的带笑的语气对我说:“我怎么不相信自己,我是不相信男人。”
“那你为什么……”
“谁愿意孤独?苏夏,你自己也不愿意吧?”
原来是我设想得过于美好了,马尚尚和赵小楼的爱情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不是一见钟情更谈不上日久生情。她害了孤独的病,需要男人来治疗,就这么简单。
“对他不公平,马尚尚!”
“那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呢?”马尚尚拍一下我的肩膀,显然是在安慰我的惊愕,她说:“这种事在三五年前或者我跟你一样义愤填膺,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苏夏,别把幻想当现实,现实是可以随时绞死人的。”
马尚尚的这番话,我似乎懂得,又似乎不懂。她已经“豁达”如此,我似乎也说不上什么话了,毕竟,她经历的东西远比我多,我相信经历这回事。
赵小楼比马尚尚少四岁,他们是明显而又浪漫至极的姐弟恋。赵小楼其实还是在校学生,在外面租了间公寓。他并不是一个呆板或者孤高的人,我原本以为独来独往的青年男子不是身体有病就是思想有问题,要不就是被社会抛弃。但我猜测错误,赵小楼远比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要乐观,就是那种打不倒的乐观主义精神感染了我,我慢慢看出来,这种乐观更多的是给予了马尚尚莫大的人生乐趣。
赵小楼说,20岁上下是人这一辈子最好的年龄,恋爱谈得好,结婚尚嫌早,最重要的是失败还未长齐双脚来找你,所以这时候幸福一点都不贵。甭管赵小楼那是什么歪理论,人到二十上下,起码不是一个被大人禁止早恋或者被父母逼着相亲的尴尬年龄。可以说,青春尚好!又或者可以说,前途未卜。
接到陈渔电话的时候,马尚尚正蹲在厕所里刷马桶,刚要发作刷了大半天刷不干净的时候,赵小楼打电话来了,她站起来一抖袖子上的水不小心把手机抖落了马桶。
赵小楼这时跑进来,问:“哎,马大小姐,这厕所刷不干净你也不能把电话丢进去吧,这礼也送得太大了吧?”
“我说哎,姓赵的,就不能换一马桶么,用到残废了。”
“你说换就换,现在物价涨得像青春痘一样快,我不省点以后怎么买房子车子”
“吹呗你,马桶多少钱一斤,你就一抠门。”
“行,不跟你理论,我说你这手机还捡不捡起来。”“我说姓赵的,你确定捡起来还能用么?”
“哎,这可难说,这手机不离不弃地陪伴你多长时间了,不用说就知道是好东西呐!”
“那好,赵老板,你捡哈,你看,往马桶里看,娇小的外形,便捷的携带,冰冷的触感,良好的音质,还特省钱,你绝对值得拥有,我就不跟你争了,我出去回个电话给陈渔哈。”
“喂,陈渔,你可干了一大好事哈。”
“马大小姐,刚刚不接我电话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倒对我发起飚来了。”“我说你吧,打电话之前也得挑个好时辰嘛,我那亲爱的最爱的手机都被你害掉厕所了。”
“你那老古董,该扔了吧,等姐有钱了,送你一苹果怎么着。”
“省省吧你,老古董怎么了,那可是伺候我多年的带有我体温和脾性的小可爱呢。”
“看,恶心呗你,你去捡回来呗。”
“马桶的水有多脏你知道不”
“那你还以为马桶里用的都是纯净水呀,我的大小姐。好了,正事正事,我回来了,明天迟晓楠生日,老样子,在他家,早到哈。拜了”
赵小楼说:“咱开始着手谈未来,那是摆脱幼稚向成熟迈步的预备阶段。只是这绝对是一个蛋疼的决定。”
每次聚会他都像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生涩地讲着理想与人生这些我们不容易触及的话题,但他总能把气氛给调和,大家都兴致勃勃地似乎回来了高中阶段。我有时候看着他和马尚尚,就像姐姐和弟弟一样温暖,我猜测赵小楼肯定有俄狄浦斯情节,恋母恋上了马尚尚。
“苏夏,这里。”刚出门,赵小楼已经推着辆跑车过来了。因为林梓维要值班,而赵小楼坚持来接我,说要给我一次独特的体验,原来所谓的独特是坐自行车,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今天我穿的可是几百块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呀,好你个乳臭味干的赵小楼。
“你小子,什么时候又骗你老爸的钱买车了。”我没好气地指着他说。
赵小楼停下来说,“什么骗嘛,多难听。这可是我自己攒钱买的。好看吧,2000块就到手了。”
我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去,大学时代够我四个月生活费了,什么破自行车,要这么贵。”
赵小楼把车转了一个圈说:“你这外行当然不懂,我说吧,就算买辆入门的捷安达也要个800吧,何况我这专业人士,这车呀,新款,变速、转动特顺畅。”
“得了得了,你说我穿一高跟鞋连衣裙的,坐你这山地跑车也太那个了吧,我看我还是打的吧。”
林帆坐上坐垫,把车一甩说:“你说你吧,我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看在我风尘仆仆的面上你也要给我个脸呀,美女。”
说不过他我只好牙一咬痛下决心坐上他的尾坐。
“我可说好了,要是你车把我裙子弄坏了要你妈陪!”
“我妈?干我妈屁事呀?”
“你妈不是马尚尚么。”我在后面大笑,赵小楼把车一甩,吓得我差点掉下车。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正经的?”赵小楼看着我的狼狈相笑。
“被你这个臭屁孩给感染的,我跟你说,要这么天天对着你这个臭屁孩,马尚尚更不正经。”
“看语气你是在拆散我们。”
“我可不敢,马尚尚爱子心切呀。”
……
到迟晓楠家时,他们已经到了。陈渔在厅里挂气球,马尚尚坐在沙发里玩手提,看到我来说:“哟,美女与野兽来了。”
赵小楼把车一靠说:“去去,你还禽兽呢!”
“哎,迟晓楠呢?”我问。
马尚尚说:“苏夏,你这就不对了,话还没谈几句就找迟晓楠,不明摆着重色轻友么!”
“去!我……我不就问问嘛。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你这骚样就知道是赵小楼家的种。”
马尚尚指着厨房说:“喏,好男人一枚,在厨房呢。”
“要不我们一人许一个愿吧。”插完蜡烛的时候,马尚尚提议。
“我先来我先来”赵小楼打断我们说“我呢,接下来的目标是买一佳能70DMarkII,骑着我的跑车去旅行,帅爆炸了!”
“哎哎,没听说过单反穷三代么!”陈渔说。
赵小楼郑重其事地说:“说你们女人不懂就不懂,没听人家说过么,人这一辈子呀,要么来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要么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
陈渔抱着手说:“你这也走得太快了吧,恋爱这么快就轰烈够了?”
“停!今天是谁生日呀!晓楠你来许愿。”我插嘴说。
迟晓楠说:“我想工作清闲点多陪一下陈渔。”
“哎哟喂,还真好男人一枚。模范丈夫嘛,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马尚尚问。
迟晓楠满怀深情地看着陈渔,陈渔推搡他说:“人多着呢,这种话私底下说。”
赵小楼说:“我还要攒票子买房子车子,人嘛,要有远大的理想,我这是学习攒钱两不误,时间少效率快!”
“就你那天天玩魔兽,得了吧你。”马尚尚说完就把蜡烛给吹了。
迟晓楠说:“喂喂,马尚尚,陈渔还没许呢!”
马尚尚头一抬说:“谁允许你们许愿是要说出来的,搁心里保险。”
“那发霉了怎么办?”赵小楼说。
“一边去”马尚尚瞪了他一眼。
“苏夏,你有什么愿望?”赵小楼问我。
我愣了一下,说“愿望,没想好。”“哦”他说完就冲我笑,马尚尚说他那笑特恶心,一公猪似的。
后来,顺理成章地,赵小楼高歌着热血青春的同时又喝醉了,乱七八糟地吐了一地。马尚尚无奈地看着我说:“感觉我现在特像全职保姆。”
“你这保姆也挺会妖媚惑主的嘛。”我不怀好意地笑她。
“苏夏,你用错词了。应该说是鸠占鹊巢,哈哈哈……。”陈渔在一旁搭讪。
然后我们几个一起干杯,迟晓楠在一旁默默做着,脸上泛起红晕。这个时候,我们多幸福。是的,很幸福。赵小楼的出现似乎要唤起我们关于青春的记忆,那里忧伤而甜美,有热血的冲动以及无所保留的对生活的调侃。
他颠覆着马尚尚对于过去日子的伤痛,一点一点地在她的生活中注入他的一切,最好的爱情不也是原以为并不相爱到头来却把自己的生活深深地并无所保留地渗入了对方的生活中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