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东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天,在这几天中我有点负气,他居然一通电话也不愿打过来。我每天只要一有空就查看电话,等着未接来电的提示,但很遗憾,他没有。
来北京已经半个月了,气温比初来乍到的时候低得多,我想起那件被压在旅行箱底部的干湿褛。半个月前江东赶到机场递给我这么一件衣服,或许他早已查过了北京的天气,或许是出自作为医生的本能,无论怎样,我为此感而感动。我既是他的女朋友受他的疼爱,也是他的病人,受他的关爱。
只是,我们的角色是不是都只是医生与病人?他用感情的药医治我的创伤,我用贪婪的病害之身吸收他所投下的药?也或许我早已痊愈,而我们都不自知。
我心存侥幸,在北京的秋末等一通温情的电话。我想,只要他来电,我就原谅他。每天上班之前,我在职业装外面套上干湿褛,外面很冷,但我感到温暖。或许,这是一个男人带给我的温度,我开始想江东。
一个灰蒙蒙的傍晚,我坐着地铁慢悠悠地回临时租住的地方,因为考虑到要住好几个月就从酒店搬了出来,行李也不多就一个箱子,只是生活用品还是要买。我拎着从路边超市买回来的一小块冻肉和几只鸡蛋一把青菜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江东。
他就站在楼下,穿得有些单薄,身上没有衣兜,双手就来回搓着呵气。看到这一幕我有点心痛,大半个月前我来北京他会查看天气给我买了一件干湿褛,但他自己现在来却还是穿着平时上班的秋装,他爱惜我胜过自己。我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看到我了,也看到了红着鼻子的我,笑着走到我面前。他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依旧是初次见面的温柔的让人看着舒心的笑容,不同的是他瘦了,眼睛有了血丝。他走上来抱着我,冰冷的大手摸着我的头发,说:“我好想你,你知道么?”说完把头埋进我的发间。
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得不知所措,任由他紧紧地抱住我,眼泪终于没再忍住滑过脸颊。手上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腾出的手又爱又嗔地捶着他的肩膀。
江东笑着扶住我的肩膀,伸出手抹去我脸上的泪,他的手很凉,这大冷的北京的秋末,他显得如此单薄,却愿意用高大来温暖我。我握住他的手说:“对不起!”
“傻丫头!”江东笑着摸摸我的头发。我感觉自己像个被父亲宠溺的小孩,做错了事后请求父亲的原谅,但父亲却用爱去包容我,他伸出他厚大温暖的手抚摸着小女儿的头发,疼爱地说:“傻丫头!”简单的三个字就把所有愧疚与过错统统原谅,剩下的只有爱,厚实而温暖的爱。
我问他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他像个小孩子似的不好意思地一一告诉我。下班后也没赶得上回家拿衣服他就直接坐飞机过来了,下了机后来到我之前告诉他下榻的酒店后很沮丧地发现我已经退房了,最后他打电话问我公司的人,才知道我搬来了这里,就在楼下等我下班。我问他为什么不事先给我打电话,他依旧像个孩子似的说一句“我没想到,只是想早点过来看你就来了”。这一句话,就足够让我心动。我岂能付你一片痴心,千山万水你都来了,来到我跟前只为见我一面。我何德何能,在这个世上竟然有一个人肯如此为我?
江东帮我提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我们一起走上那间只有一室一厅的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屋子是小的,可没关系,我们光着脚在地板上来回走着,处处摩擦出温馨的和音。我们煮一大锅的青菜肉末面条,两个人挤在窄窄的桌子上相对而食。吃完后我洗碗他给我切水果,我们俨然一对贫穷的夫妻,买不起大房和车子,也买不起奢侈的食物,但我们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这是多少人汲汲追求而难以获取的东西。是的,我们有爱。我被放置了幸福的顶端,是江东用一个男人的宽容与爱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快乐与温暖。
那一夜,我和江东挤在窄小的单人床,我枕着他的臂膀说了一宿悄悄话。北京的夜色在那晚显得格外美丽,是那种去掉了浮华与冰冷的美丽,那些五彩的灯光透进窗子撒到我们的地面,我们沐浴着一个陌生城市华彩带着我们共同的温暖在黑夜里诉说我们彼此的哀思与愧疚。
江东说:“是我太自私了,我从来不想你到外面工作,我想你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但我没想过你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你的心在我身上,你总会回来的。”
“其实我的幸福与快乐从来都很卑微,江东你能带给我,可是我想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好好认真过一回。”
“嗯。只是几个月时间,我会等你回家的,那时我们的家对不对。”江东把我揽进怀里。
“嗯。我们会在那里共同孕育属于我们的孩子,度过我们的一生。”
“我想过了,等你回来后我们就结婚吧好不好?”江东忽而说。
还在感动中的我被他这么一问,有点不知所措,我想过会结婚会生孩子可是我没想过会这么快。二十六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虽然不算年轻了,但我还是会有点茫然。
听不到我的回音,江东说把我抱得更紧,他说:“嗯,怕你一时接受不过来,等你哪一天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们一起去试婚纱去布置我们的新房子。”
我含着泪点点头,我无法不流泪。他的爱原来比我更卑微,他的求婚也只为我哪天异想天开的一个点头,只要我稍稍点一下我的头我们就会像世间所有有情男女一样穿上婚纱成为夫妻。可是我没点头,他说他愿意等。
是的,他说他愿意等。
“谢谢你!”我的眼泪染湿了他前胸的衣服。
那一晚我们只谈我们的生活,他给我讲他童年的趣事、不羁的年少以及热血过的青春,我静静地听着,听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把那些天马行空过的年华一一展露在我眼前,那么多的天真,那么多的稚嫩,那么多的年少不羁,那么多的热血奋斗,那么多的不可挽回像一曲美丽的新歌,讴歌着往事与新生。作词的人是他,而这歌,却只为我一人书写。我们仿佛成了这世上最深情的歌者与最忠实的听者,一个叫**的字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第二天天亮,江东便要去机场回去了,他还要回去工作,接下来还有好几个手术等着他,所以他压根抽不出空来陪我。我想他去机场,却被他劝回来,他说离别的滋味最苦,我不愿意丢你一个人在机场看着我的背影而落寞。我最终还是没有去送他,江东临行前依旧穿着昨夜来时穿的单薄秋装,他吻我,比以前所有的吻都情深。他说:“我在家你回来。”
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撑着满眼泪水的眼睛站在原地跟他挥手作别。那一刻我多想随他回去,我不要工作了,也不愿意留在北京,我只想回去做他的妻子。北京于我何干,公司于我何干,我的心只要有一个男人盛大而温暖的胸怀肯收留我就好。只是我没有承诺他,我怕我自己给不起承诺。
是的,给不起。他一走,王经理的一通电话让我从天堂回到现实。
“苏小姐么?还记得我吧。”
“怎么会不记得呢,王经理我们一周前还见过签合约来着。”我把失落的情绪暂时丢到一边,堆起笑容回答。
“原来你是记着签约的事,我记得的可是我们吃饭那事。呵呵!”
“难道王经理今天想约我再去那里吃饭?”我打趣道。
“哈哈!正有此意,不知可否赏脸呢?”他说。
我原本以为是工作上的是,想客气着应付应付就过去了,谁知他忽而说要去吃饭。上次吃饭不过是因为刚好在他公司洽谈完毕,也算得上是事务上的应酬,或许也是因为我的长相确实引起了他的些许回忆,但像他这种有钱人怎么会如此长情呢。况且我也不愿意总是当做某个人的复制品似的要供一个失恋的男人回忆过去,我没那么多时间和耐性。
只是,我也不能弃公司于不顾,只得硬着头皮说:“王经理有请是我的荣幸,一定赴约。”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会应酬了,压住良心换一副嘴脸既可满足一些人也能为自己带来部分利益。这样虽做作,但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的。
“那好,下班后我去接你吧。“他说。
“不用了,我搬出了酒店,换了地方住。”我说。
“哦?”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我说,我也不想他知道我住的地方多么寒碜。
“你认得路?”
“认得!”我说。
“哈哈!可不是上次那地方了,还是我去接你吧。”
迫于无奈,我只好把地址告诉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我挂掉电话,心里浮起一股烦闷之气。
江东,他上飞机了么?